或許是她的回複過於軟弱,他居然厚顏無恥地回答:“對。我就是無賴。”
“那你來咬我啊。”
咬是個很曖昧的動詞。更可怕的是,她確實狠狠地咬過他的肩頭,那下面是他寬闊的胸膛,結實的腹肌,腹肌再往下……
她不確定他是不是故意要來攪亂她的思緒,但她確實感到了慌亂,以及由此而來的憤怒,想從貧瘠的髒話庫裡找一句來還擊,而他說了那句——
“你想我怎麼辦。”
這句帶著嘆息的話瞬間擊中了賀美娜。
她也想問問他,你想我怎麼辦?
接受你,談一場一開始很美妙,後來卻面目猙獰的戀愛嗎。
她很好。他也很好。但她真的沒有信心再走進一段親密關系當中了。
她只能掛了電話。
第二天操蕾蕾沒有把便當盒還回來。賀美娜沒說什麼,倒是胡蘋去找操母問了一次,據說是忘在了同學家裡。
“一個便當盒而已呀。人家搞不好已經扔掉了。要是輝輝不高興,我賠她一個。”
胡蘋沒讓她賠,自己重新買了一個上面有牛油果圖案的便當盒給女兒:“知道是你特意從國外帶回來的,但不見了就算了吧。這個也很好看呀。”
她總是這樣笨拙而貼心。女兒喜愛的東西雖然不認同,但她會想辦法去理解。女兒特意從國外帶回的便當盒丟了,她就買一個差不多樣式的;女兒喜歡骷髏杯子,她就去買了一個有骷髏圖案的白色馬克杯。
雖然不喜歡女兒的品味,但仍然把她喜歡的杯子送給她作為入職禮物,這就是媽媽:“希望你一切順利。”
雖然和自己在咖啡店看到的那個杯子完全不一樣,但還是表現出了喜愛,這就是女兒:“謝謝媽媽。”
但是便當盒就沒有這麼簡單了。從那個曖昧的電話開始,賀美娜就知道危從安不是會善罷甘休的性格。也許他在等她打電話過去索要,又或者他會再打過來。甚至還可能就像那天晚上一樣,突然就把車停在路口,約她出來見面。在路上看到白色特斯拉又或者偶遇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她的心都會猛烈地跳動不止——她都覺得自己太過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若是真到了那種地步,她要怎麼做?
轉身就跑可不是賀美娜的風格。她不是沒有被異性或者同性糾纏過,基本上只要她冷靜地隔絕一切聯系,或者將自己受到的困擾告知對方的上級,對方最終還是會知難而退。但她並不覺得這些方法能對危從安有效。
他是一個她不太能夠琢磨得透的男人。
賀天樂幾乎每天都要問一次姑姑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買手錶,但她心煩意亂,便以剛上班有點忙搪塞了過去:“姑姑有一個六學時的崗前培訓,等姑姑考試透過了就帶你去買手錶,好嗎。”
“姑姑,你都這麼大了,還要考試啊。”
其實她剛入職明豐,尚未進入新藥研發部輪轉,第一個星期的安排是觀看學習崗前培訓資料,所謂考試也只是一篇心得體會,但此時她沒有什麼更好的藉口。錢力達知道她入職了,打電話約她吃飯:“有沒有空應酬我一下?”
賀美娜知道力達即使不問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自己也不可能瞞得過她,於是也以剛上班有點忙搪塞了過去。錢力達聰慧過人,絕不追問,只說自己週六中午永遠有空:“除非那天正好分娩。”
“幹媽的位置一定要留給我。”
錢力達遲疑了一秒:“當然。”
“怎麼了?不可以嗎。我可以寫5000字來論證我如何適合這個位置。”
“當然沒有。我只是突然想到張家奇把幹爹的位置已經預留出來了。”雖然她不是很喜歡他屬意的人選,但夫妻倆說好了互不幹涉,“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
賀美娜也同樣是遲疑了一秒之後回答:“我沒有什麼立場去介意吧。”
“你不問我是誰麼。”
賀美娜顧左右而言他:“對了,你知道明豐入職培訓要寫多少字的心得體會嗎?一把年紀了還要寫作文,真是折騰。”
“這種東西在網上隨便找幾篇拼湊一下就行了。記住公司名稱不要用全篇替換,別到時候交上去了才發現沒改幹淨。”錢力達突然道,“咦,週二晚間有雷暴雨,會一直持續到週三上午八點呢。”
“你在看天氣預報?”
“是的。張家奇週三上午要去機場送人。你上班也要小心啊。”
這已經是錢力達所暗示的極限了,考慮到她們聊天鮮少提到張家奇。賀美娜很感謝她一個字都沒有多說:“多謝關心。下次見面聊。”
週二晚上果然下起了暴雨,整晚雷聲轟隆不絕,但第二天一大早雨就停了。危從安是中午的航班,即使有延誤,現在應該也已經離開了格陵。
她預判的糾纏沒有成真;在完全地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內心深處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覺——沒關系,這種情緒過一陣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