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美娜又呆呆地坐了一會兒,起身去洗澡。
衛生間的洗手臺上堆放著從舊居帶來的,半新不舊的洗漱用品——她拿起一支沐浴露,竟是他們剛到波士頓時,購買的第一件日用品。
賀美娜不愛流眼淚。
但分手那天晚上,她看著那瓶尚在保質期內的沐浴露,眼淚洶湧而出,流了過去二十多年從來沒有流過的那麼多。
之後就再也沒有哭過。
原以為會很難捱的時間,也就這樣眼睛幹幹地,在埋頭工作中一天天過去了。df中心到新居約四十分鐘車程,紀宥霖在波士頓動力工作,上下班正好經過df中心,便順路接送賀美娜。
賀美娜與紀宥霖是同在異鄉的格陵人,老鄉之間自然不需要過多客氣就能熟悉;而張博後結識紀宥霖是刻意為之。他在一個小眾社交軟體上註冊了賬號,專門找來自格陵地區的人聊天,千辛萬苦才遇到了紀宥霖。
聊了一段時間後紀宥霖問他:“你只找格陵人聊天,就不怕上當受騙?”
張博後坦蕩回答:“騙我感情和肉體可以,騙我金錢不行。”
紀宥霖:“最近手頭有點緊,借我五千美金。”
張博後沒回複。紀宥霖以為打發掉了這家夥,誰知沒一會兒他發過來兩張照片,是一張五千美金支票的正反面。
“五千夠嗎?”
社交一旦有了目的性,獵人和獵物往往只有一線之隔。
紀宥霖沒收那張支票。兩人在網上聊了一個多月,張博後借開會之名去了一趟矽谷。這場奔現之旅更是令他魂牽夢縈,久久不能忘懷。後來紀宥霖提到自己即將外派至波士頓,張博後便再三邀請他來自己家住。
紀宥霖不置可否:“看情況。”
“我在波士頓等你。”張博後情真意切,“我真的會等你。”
紀宥霖沉默了。
很多年前,紀宥霖也曾真摯熱誠地,對一個少年說過同樣的話。
那個少年堅決地拒絕了他。
後來他再也沒有對任何人有過相同的感覺,說過類似的話。
而當他面對張博後的熱情時,才發現簡短有力的“你別等我”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說出口。
畢竟,誰都會軟弱,也會寂寞。
紀宥霖雖然來了,但是對於張博後更深一步的暗示,並沒有表示接受或者拒絕。張博後安慰自己,羅馬並非一天建成。現在賀美娜投奔他而來,他便將求偶的心思放到一邊,將自己以前寫的評估材料拿出來供她參考,又從旁提出不少建議。<101nove.hae為例,他會傾向於更積極自信的表達,”ichae正是他那位得了諾貝爾獎的老闆,“記得嗎,你曾經在非正式場合給他做過即興的presentation,很成功。”
賀美娜點頭:“記得。”
“保持住那時候的氣勢。”
“我盡量。”
過了一會兒,張博後忍不住又道:“那時候陪你過生日的——”
賀美娜立刻截住話題:“不提他,好嗎。”
張博後聳聳肩:“ok。”
週三這天張博後下班較早。他從附近中餐廳帶回來幾樣硬菜,又拿出瓷碟,精心擺盤。
紀宥霖的車停在了車道上。張博後放下沙拉勺,興沖沖地迎出去:“歡迎回家。”
賀美娜自車上下來,見張博後站在門廊上迎接,先是一愣,然後道:“你猜我今天在評估會上遇到了誰。”
張博後雙手一攤:“誰?”
可能是表情太誇張,賀美娜一望便知。
“原來你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