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十足的犟種啊!明明是她先做錯了事,卻非要讓別人先低頭。
好在……心性還是良善的。
最終還是法顯做出了妥協。
讓一個在發育期的孩子一直吃素,確實有點太為難她了。
在於竹薇餓了整整一天之後,法顯煮了一碗菜粥,端到了她面前,並親自喂她。
於竹薇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師父。他的年紀已經大到了別人看一眼都會情不自禁擔憂的程度,滿手滿臉都是皺紋,但笑起來特別慈祥和善。
於竹薇見他這樣,心裡有股難言的愧疚和感動,乖乖地把喂到嘴邊的一勺粥吃了,然後從法顯手裡接過了碗。
第二天照例是來送物資的日子,僧人將東西放下後,便對法顯施禮道別。
法顯讓他們等一下,然後叫來了於竹薇。
他給於竹薇放了一天假,讓她去清明寺附近的市裡給自己買點生活用品,然後吃點想吃的東西。
“拿著吧。”法顯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張紅色的鈔票遞給小徒弟,“想吃什麼就買,但要在外面吃完,不能帶回來。”
於竹薇接過錢,有些拘謹地說了聲:“謝謝師父。”
“去吧。”法顯擺擺手,難得露出了一個促狹的笑容,“記得留點錢給自己買個新碗。”
於竹薇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想到自己之前摔碗的行為,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她低下頭小聲地“哦”了下,揮手和法顯告別後,滿心歡喜地跟著僧人離開了。
僧人們先把她帶回了清明寺,於竹薇是個女客,去市裡要幹什麼大家又都心知肚明,僧人不便跟著,便拜託了一位經常在清明寺做義工的居士,把她送到市裡,再送回來。
這個居士比於竹薇大了十幾歲,於竹薇乖巧的叫他“阿叔。”
“師父允許我每隔半個月去一次市裡。剛開始我還要等送物資的小師父來接,後來沒幾次我就把路線摸清了,到了日子就自己去。那個時候年輕,體力好,腳程快。天剛擦亮就走,天黑之前回來,盡可能在外面多玩一段時間。”
被子高高地鼓起了一塊,於竹薇在底下翹起了二郎腿。
程戩側躺在她身邊,看著她的側顏。
看得出來,於竹薇在回憶這段時光時,心情十分愉悅輕松。程戩的心情也跟著愉悅了起來,笑道:“他們倒放心讓你一個小孩子自己去市裡啊。”
於竹薇揚了揚眉毛,有些得意:“這有什麼好怕的?我三年級的時候就自己坐公交去市中心的新華書店看書了!而且,可能是或多或少受到清明寺的影響,附近的城市治安很好。”
每次法顯都會拿100塊錢給她,於竹薇當時還沒有手機,下了山以後,她先找個地方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剩下的錢基本全用來買吃的了。
“我把那一天叫做‘欺騙日’,有點像現在人減肥時的‘欺騙餐’。第一個‘欺騙日’時,我在肯德基買了個全家桶,還有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吃了個幹幹淨淨,差點把胃撐破!最後靠在椅子上歇了好久才緩過來。”
於竹薇說到這裡突然捂著臉笑了,語氣頗為無奈,“然後我就拉肚子了。平時吃不到什麼油水,突然吃太多油膩的東西,腸胃就受不了了。”
“可能是那幾年太素了,導致我現在特別饞肉。”於竹薇說到這忍不住嚥了下口水,“基本被稱作熱量炸彈的食物我都喜歡,還有各種零食。”
程戩低笑兩聲,突然想起兩人第一次在殯儀館見面時,她半夜餓了,叫了肯德基的漢堡吃。
“你在那兒就每天跟著師父念經打坐嗎?”
“剛開始是。師父先教我念經,打坐,給我講解佛學,教我如何紓解戾氣。差不多這樣過了大半年,春節的時候他給我放了半個月的假,再回去時,他考察了我過去一年的功課,覺得還過得去,就開始教我驅邪除妖的本事。”
“每年我只有端午、中秋、春節才可以回家。端午和中秋可以在家休息十天,過年可以呆到元宵結束再回去。從我12歲之後,就再也沒去過學校,好在我師父是博士學歷,懂得比學校老師多多了!他把初高中還有一些大學的知識透過他的方式教給我,我也算是完成應試教育了。”
“等,等等?”程戩的關注點偏移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你說你師父是……博士學歷?”
於竹薇一臉天真:“對啊,你難道沒有聽過一個梗嗎?我佛不渡本科以下。”
程戩:……
“我師父是考上大學之後才出家的,他那個年代的大學生,可比現在有含金量多了。他出家以後,又讀了在職的研究生,博士畢業論文現在還是佛學界的標杆教材呢!我算是師父的徒弟中學歷最低的吧。”
程戩:“哦。那後來,你出師了,就離開清明寺,加入現在的隊伍,成了一名驅魔師嗎?”
他問完後,於竹薇沒有向之前一樣滔滔不絕,突然沉默了下來。
她仍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但程戩卻一下感覺到,於竹薇的情緒發生了變化。之前的那些愜意、放鬆、甚至是喜悅的情緒,突然一下全都消失了。
程戩呼吸弱了幾分,他仔細想了一下自己問的這個問題,好像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那……是什麼讓她的情緒一下變了呢?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