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菊知道他也沒招兒,純粹胡說八道,也就不再理他,改了別的話題。
這一晚,兩個人享受了一把久違的寧靜,亂七八糟連開玩笑帶說正事兒,鬧到很晚,才上床去睡。
高秀菊比原先懂事了許多,又給他做著助理,對他也就理解了許多。劉萬程在這裡過的這個晚上,終於讓他忘記了白天那些煩心事。
過了幾天,劉萬程沒有想到,趙副書記親自出面找他談話了。
書記大人當然一天的日程排的很滿,沒有多少時間接待他。把他叫過去,在會客室裡整整等了兩個小時,才把他叫到辦公室裡去。
到了辦公室,也只給了他十分鐘的時間,而且是隻聽趙副書記指示,沒有給他說話的時間。
中心意思就是,你劉萬程利用了國家的好政策,率先富裕起來,而且聽說還有些國家的財產交割的有問題。我們也不追究了,但吃水不忘挖井人,你總要想著回報國家,回報社會吧?江山機器廠現在暫時遇到了經營困難,你也應該出一份力,幫著培養過你的這個老工廠渡過難關,不應該過河拆橋,落井下石!不要求你做太大的事,幫著解決一千工人的下崗問題吧。你也用不著立刻回答我,回去考慮考慮,有什麼困難再來反應。
劉萬程差點就哭了。
一千下崗工人,一人一年光發工資就得至少一萬吧?那就是一千萬!他掙這點錢,還不夠給這麼多人發工資的呢!
這做領導的,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也不算算他那個公司能掙幾個錢?這還不算太大的事呢!這不獅子大開口嗎?
好麼,這比讓他從江山機器廠搬出去還難!
趙副書記的話,是帶著偏見的。
什麼吃水不忘挖井人,什麼要回報社會,不能落井下石。這應該是聽了劉彩城的一面之詞。
可是,就算趙副書記聽了一面之詞,對他劉萬程有偏見,他也沒有機會辯解。你一個小小私企老闆,敢當面反駁市委副書記的話,不給書記大人留面子,那就當真是不想混了。
這事兒領導發了話,你不辦肯定不行。不辦的後果,不用趙傑提醒,劉萬程都明白是什麼。
他必須辦,但可以提困難,看領導能給他解決多少?解決一點他就賺一點啊!
但你就算是提困難,也得提到點子上,還得有具體明確的目標,既能挽回自己的損失,又能不讓領導為難,有辦法給你解決才行啊。
從市委出來不久,他就接到了趙傑主動給他打來的電話。趙傑告訴他,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目前到處都在裁人,國企資產正是敏感話題。劉萬程這個事,出的不是時候。真要有人拿這個做文章,他恐怕真的就得進去。
劉萬程回到公司,把吳曉波兩口子,徐潔和張靜叫過來,將最終的結果告訴他們。
“要麼,接受這個條件,但這樣一來,我們公司每年產生的利潤,恐怕就要全部用來養活工人和交養老保險,就是這樣去,恐怕也養活不起這麼多人。要麼,就是等待調查,結果,最好就是我進去,一個人頂缸。”他最後對他們說。
張靜是見識過這種情況的,嘆口氣說“你進去,公司就完了。現在是打罰並舉,只要罪名定下,不會沒有鉅額罰款的。再說我們辦公司,最主要一條,就是要大家都在一起好好的,同生死共患難!所以,我們沒有選擇,接收那些工人就是了。”
徐潔就只知道哭了,此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吳曉波想了許久說“我組織銷售部的人,去想法接點手工加工的活來。不能讓那一千人都閒著白吃飯,掙一個回來算一個。”
大家都走了,徐潔還想留下陪陪劉萬程,徐豔給她使眼色,拉著她走了。劉萬程是那種堅強裡帶著柔韌的性格。這時候,他不需要別人安慰,他需要靜下心來,想出最好的應對辦法。
他就那樣在自己屋裡待著,許久都沒有動靜。高秀菊擔心他,見他一直不出來,就進去看看。
剛一進門,就差點讓屋裡的煙霧燻個跟頭,她還以為失火了呢。她趕忙跑過去,把窗子上的換氣扇拉開。
“你這樣不行。”她看著他喊,“大不了把公司賣了,咱們去過普通人的生活,有什麼了不起?天無絕人之路!”
劉萬程淡淡笑一下,沒有說話。這話說說容易啊,奮鬥這些年,打下這片江山,容易嗎?真要扔掉從頭再來,他捨得嗎?況且,他現在,恐怕扔也扔不掉。
劉彩城這一招,也是經過精心算計的。他楔入江山機器廠的那顆釘子,讓江山機器廠所有的工人都知道了,跟著他劉萬程幹就有好日子過。這個他處心積慮要給大家造成的印象,反而成了他的枷鎖。
一般國企工人,聽說要把他們轉到民企,都是不情願的,怕就怕從此生活沒了保障。而他給大家造成的這個印象,反倒讓大家沒了這個顧慮,願意爭先恐後地來他的企業,省得劉彩城去動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