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萬程不懂會計專業,看不懂這些賬本,他琢磨半天問王會計“這些東西,能不能證明張廠長一分錢也沒往自己腰包裡塞?”
王會計肯定地回答他說“能,不但能證明老張清白,而且,他還把自己的兩萬七千塊錢也放到裡面了,將來都要用在分廠購買裝置上。”
劉萬程知道那兩萬七千塊錢是怎麼回事。這個大老張,簡直就是個大傻子!這都九十年代了,在江山機器廠還有這種傻子,這讓劉萬程感到即可氣又好笑,簡直難以置信。
關鍵是,和張年發一比,他劉萬程倒把剩下的一半獎金,毫不客氣地掖到自己腰包裡了,雖然後來給了那個冼大夫七千,那也是為了他前世的妻子高秀菊不受委屈。
要這麼一比較的話,他劉萬程直接就不是東西了!
他就對王會計說“明天,檢察院的人肯定會到咱們分廠去封存賬目,做進一步調查。你把這些賬目都交給他們,如實向他們彙報張廠長設立私人賬戶的動機。”就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王會計拼命地點頭說“我明白,我明白。老張是個好人,我不能讓他受冤枉。沒有老張,哪有咱二分廠的今天?”
劉萬程還不放心,又囑咐王會計“要留份底,防止中途出意外。”直到王會計表示記住了,這才放心。
從王會計家出來,劉萬程就對高秀菊說“看到了?你張叔留著一手呢,所有的資金都有賬可查。我相信,你爸也肯定會這麼幹。現在,咱們去一分廠會計家裡,只要有這種賬目,你爸就不會有太大的事情。”
看到那些賬目,劉萬程就放心了。那一回和張年發在高強家裡喝酒,劉萬程的提醒還是起作用了。起碼,張年發是暗暗記在心裡了。就是不知道高強,他這位前世的老丈人,聽沒聽的進去?
他們又往一分廠會計家裡跑。果然,一分廠會計家裡,也和王會計一樣,有幾本詳細的賬目。劉萬程的心總算完全放到了肚子裡。
上一次高強進去,就是因為沒有詳細賬目,有些資金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好在查出來的違規資金數目,基本能和他私存的數目對起來,這才給把人放出來。就是這樣,也是在裡面關了接近一個月,等所有事情都調查清楚了,才給放出來。
這一次,他有了詳細的賬目,相信檢察機關會很快把事情搞明白的。
從一分廠會計家出來,已經是深夜了,深秋裡,宿舍區的街道上一個人沒有,靜悄悄的。
高秀菊出來的時候走得急,只穿了件羊『毛』衫,這時候夜裡寒風一吹,就感覺有點冷,不由抱緊了雙臂。
劉萬程看到了,就把自己穿著的外套脫下來,遞給她說“先穿著吧,別凍感冒了。”
高秀菊看一眼劉萬程,卻不接他遞過來的外套。
現在的劉萬程,對她來說,已經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了,她怎好穿一個陌生男人的衣服呢?
劉萬程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這裡離高強家還有不短的距離,他只好故意拿出開玩笑的神態來說“怎麼,嫌我髒啊?”
高秀菊終於接過他遞過來的外套,穿在了身上,看著劉萬程問“你說,需不需要找找人,託託關係呀?我有個舅舅在市裡幹科長,說不定能給想想辦法。”
當年高強被帶走,劉萬程和高秀菊就是在第二天去找了這個舅舅,上上下下地打點,花了許多錢。
聽高秀菊這麼問,劉萬程搖搖頭問她“你不相信你爸嗎?你覺得你爸會幹出貪汙違法的事情來嗎?”
許久,高秀菊說“我相信他。就是所有人都能貪汙腐敗,我爸也不會那麼幹!”
劉萬程不由側頭看了高秀菊一眼。原來,她一直就不相信她爸貪汙。
當年,高秀菊也曾經在他埋怨老頭把錢都給了兒子的時候,說過這樣的話。可是,那時候劉萬程竟然不相信。現在他相信,高秀菊說的是真的了。
他重重嘆息一聲說“你說的對,你爸不會貪汙。那我們為什麼要低三下四地去求人,給你爸往臉上抹黑呢?”
高秀菊就分辯說“現在這年頭,還能分辯清楚是非黑白嗎?我們把錢花上,託了人,求個心安吧?”
劉萬程就嚴肅了說“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如果你爸真的有事,以你的能力,就算傾家『蕩』產,花的那點錢也救不出你爸來。如果你爸清白,你就是不花錢,他們也不能把他怎麼樣。你這樣去託人花錢,反而讓人家覺得你爸真有問題了。”
高秀菊本來就沒有主意了,劉萬程這樣一說,她也覺得有理,就不再說什麼了。
劉萬程卻想到,這麼大的事,怎麼高秀菊一個人跑出來找他呢?他就問“冼大夫呢,沒跟你在一起?”
高秀菊面無表情說“他上夜班,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