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陽村,村如其名,位於槐山之南,是槐山方圓六七里內最大的一個村落,村民足足一千人。
槐山的地質,十分適合槐樹生長,卻不適合種植粟米,故而,槐陽村的天地幾乎都在村南的一片闊野之上。
這一片闊野,方圓足有兩裡半,每一畝地產米不算多,每一戶人家細心耕種,秋收之後交了田租、貢糧,卻也基本夠一年之用,因此,每一年秋收之日,槐陽村的百姓在天地耕作之時都十分的興奮。
在這一片田地東北角,有片靠村很近,呈三角形的粟米地,大概有半畝,歸村西田順家耕種。
田順取名田順,有期盼風調雨順之意,還有一生順利之意。
可是,田順的遭遇卻堪稱坎坷,不到十歲便成了孤兒,剛剛成年,卻又在上山採藥之時被毒蟲咬了一下,成了瘸子,年近三十好不容易娶了個媳婦,結果夫妻兩人好不容易在田順四十歲時懷上一個孩子,卻偏偏又是個女孩。
雖然田順的遭遇十分坎坷,老天卻總算待他不薄,他的妻子田方氏十分嫻熟,夫妻兩人也十分恩愛。
這一天,田順與田方氏正在收割田裡的糧米,一個滿是汙垢的青年出現在了他們的田地邊,愣愣的看著他們。
這青年,正是完全陷入心劫的常山。
當日常山剛陷入心劫之時,他無意識中甩掉了影兒。沒幾日,不等影兒找到他,他便完全陷入到了心劫之中,一路往西北走。他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休息,穿山越嶺,偶爾過鎮穿城,走走停停二十餘年,他竟然來到了當年到過的木林王朝邊緣。
這二十餘年,他也走過不少城鎮,他因為一副痴呆模樣總是受人欺辱,結果,他在心劫之中越陷越深,也從未駐足觀察過什麼。
他會在田順一家人前停下,卻是被田順夫妻之間在勞作間露出的相濡以沫的表情給吸引住了。
田順與田方氏上下將常山打量了一番,對視了一眼,田方氏抬步走到了地邊。
常山的目光順著田方氏的步伐,在地邊的一張凳子上看到了一個木藤編制的木籃,在木籃中看到了一個沉睡的嬰孩。
見到那嬰孩的一瞬間,常山眼中現出了一絲清明之色,很快,他眼中的清明之色便又被濃郁的化不開的迷茫給遮掩住了。
田方氏從木籃邊的布包之中取了一個野菜米餅,又拿起地上的水壺和破瓷碗倒了大半碗水,拿著野菜米餅與水走到了常山跟前。
“小兄弟,吃吧!”
在這二十餘年間,在常山穿過城鎮的時候,也不是沒人給過常山吃食,只是,他沒接過一次。
今天,他意識稍微清醒了一點點,下意識的伸手接過了野菜米餅與水碗。
常山接過了野菜米餅與水碗,卻只是低頭看了一眼,便又一臉迷茫的看著田方氏。
“吃吧!”
田方氏又道了一句,等了一會,見到常山開始喝水,她這才返回到天地中。
常山喝乾了碗中的水,卻沒有去動野菜米餅,注意力重新轉到田順夫妻身上,愣愣的看著他們。
過了一會,一聲嬰兒啼哭聲響起,將田中耕作的兩人與常山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去。
田方氏快步跑到了田邊,將嗷嗷大哭的嬰孩抱起,拿起一根木管,喂起了嬰孩;田順一瘸一拐的也跑到田邊之後,將緊張的目光投放到了嬰孩身上,見影兒停止了哭泣,他臉上的緊張之色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心滿意足。
常山愣愣的盯著這一家人,直到田順與田方氏又將目光轉到了他的身上,他將頭低下,往手上的野草米餅看了一眼,抬起了手,將野菜米餅送向了田順夫妻。
“她還沒牙,可沒法吃菜餅子,你吃罷!”
田順笑著對常山道了一句,又往田方氏懷裡的嬰孩看了一眼,便又開始下地幹活。
他腿瘸了,手上的動作卻比尋常成年男子還要快一點,硬是在太陽西落氣溫轉涼之時將所有的粟米都弄到了田邊,堆成了垛。
這時,田方氏也恰好將嬰孩哄的睡著。
田順往常山看了一眼,低聲與田方氏商量了一會,將還有兩塊米餅的布包送到常山手上,然後揹著農具,與田方氏一起朝著家裡走去。
常山拿著布包與那塊他還沒吃的野菜米餅,盯著田順夫妻的背影,等到他們走到村中回頭忘了一眼之時,他眼中一抹清明之色一閃即逝,抬步跟了過去。
田順夫妻見狀,對視了一眼,加快了前行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