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停下腳步,對著木門道:“這裡放置的是什麼東西?”
“回姑娘,這是放寶器的。”木乙推開門,一陣清幽冷香撲面而來,帶著些古樸沉寂的氣味鑽入鼻腔。
屋內空間開闊,四周牆壁上嵌有木質貨架,每一格都擺著價值連城的寶貝。正中是一張雕花長桌,桌上放著一盞琉璃燈,燈光柔和,給四周寶器都披上一層淡金色的光。
江流環視一圈,心想真是了不得,從前是自己草率輕敵,竟不知這小小的塔樓內別有洞天。她輕笑道:“想不到府裡竟還有這樣的地方。”
“都是各地送來的賀禮,也有皇上賞的,王爺特意派人從京城運回姑蘇,都放在塔樓裡。”
木乙推開門:“姑娘請看吧。”
這間屋子比方才放寶器的要更加古樸些。架子上整齊陳列著各色絲綢布帛,陽光透過窗欞投射進來,斑駁的光影在布帛表面遊走,顯得格外寧靜。
江流挑選了幾匹顏色雅緻花紋大氣的錦緞,扭過頭發現桌上還擺著幾副刺繡。針腳密實,色澤華麗,寥寥幾針卻顯得栩栩如生。她撫摸著繡片反反複複看,越看越喜歡,便索性都收入囊中,拿到宮裡去和公主一同挑選。
木乙站在塔樓下等了許久,見她捧了一大堆東西出來時不禁愣在原地,但又突然想起自家主子的吩咐,便趕忙搓搓手上的灰塵,接過那堆布匹絲繡。
“這錦緞在姑娘手裡看著何等華麗,怎麼到了你手上,就像是從東街地攤兒上偷來的贓物。”雲佩匆匆趕來,見著這場景覷了木乙一眼,從他手上接過承盤,歡歡喜喜道:“還是我來拿吧。”
江流看著承盤上的寶貝心裡愈發歡喜,便由著雲佩和兩個丫鬟把東西一路送進後院。
……
回京的日程定在了四月初一。臨走前,雲佩給江流帶上簪子,俯身行了個禮:“姑娘可要早些回來啊。”
人一走,王府就冷清了。從南往北,路兩旁的顏色由翠到白,京城不見草綠柳青,整座城依然是光禿禿的。丫鬟扶著江流下了馬車,先引她去暖閣稍作休息。
春蘭拿了只憑幾放置在榻上,江流倚著閉眼假寐,沒一會兒,李承允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屋內的氣溫陡然升高,李承允遣散了僕從,將一碟酥點放到江流面前。
江流睜開眼,盯著李承允稍作半晌,開口道:“王爺可是有什麼話要說與我聽?”
李承允視線落到她的簪子上。
“姚家發跡於百年前的亂世,當時的將軍以一騎破萬裡,掃平中原戰亂,立下赫赫戰功。”
江流腦子裡浮現出巷中的畫面。姚淩腿上中刀,跪在地上苦苦哀嚎。她皺了皺眉,聽見李承允繼續說道。
“姚淩的祖父姚平川曾平定邊疆,被先帝封為了鎮國大將軍。姚家子嗣代代忠義,皆以馳騁沙場為己任,是名副其實的將門世家。”
江流輕抿一口茶,笑道:“難怪了,我當時見他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還以為是哪位狀元的後代。”屋內悶熱,她解開外袍:“先帝仁慈,可封了大將軍又如何?姚平川與榮王交好,後代又是個沉迷酒樓與花街巷陌的浪蕩子,他在京城待的時日還沒有我長,分明是不想沾染半分朝堂之氣。”
李承允垂眸一言不發,手指碾過朝珠聲音在一片沉寂中顯得格外清晰。
“姚家這一輩青黃不接,姚淩是嫡子,卻不是長子,他還有一長姐,在16歲時便入了宮。”
江流握著茶杯的手一頓。
後宮嬪妃中本姓為姚的只有一位,便是不久前誕下皇子,風頭正盛的貞妃。估算著年齡,似乎也對得上。
江流還在宮中時便聽聞貞妃賢良淑德,享譽聖寵,如今她誕下皇子,更是有了穩坐高位的倚仗。姚家靠著她,說不定還真再能茍延殘喘一段時日。
江流勾著唇輕笑一聲,曲起腿把腳搭在李承允膝上,語氣間多了幾分委屈:“王爺莫要怪我,那日若不是暗衛及時,我怕是真要被他拐了去。”
“誰知皇上身邊竟有個吹枕邊風的,若是陛下真怪罪上了,王爺責罰我我也受著。”
李承允不看她,頓了頓,只問她在玉韻堂有沒有入了眼的鐲子。
“姚姑娘手上那隻我就很喜歡。”江流挑了挑眉,俯身向後,兩只腳從李承允的膝蓋緩緩挪到他的肩膀。
見李承允不為所動,江流順著這個姿勢閉眼躺下去,換了個話題。
“我那日在塔樓見著好多奇珍異寶,玉石長卷。都是稀罕物,比我在宮裡見到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腳掌貼在李承允脖頸處緩慢地摩。
“王爺為何不告訴我?”
“我從未瞞過你。”李承允垂眸看著她。
江流睜開眼,停下此刻肆無忌憚的動作。兩人四目相對,李承允目光如常,在江流眼裡卻像是鋒利的針,將她狠狠釘在榻上,她衣衫完好,卻彷彿一丨絲丨不丨掛。
“王爺若是瞞我也無妨。”江流支起上半身,避開他的眼睛:“王爺不說,我定不會多嘴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