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緒回道:“將作監正在趕制,最近這兩日八枚印璽就能出庫。”
恭王停筆打了個哈欠,“大監再去催一催,新春在即,馬上就是元正大典了,本王的玉璽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溫緒領命出殿。南窗前,唐頌看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豐州發來的軍報無脛而行,次日朔望參朝時,禮部主客郎中胡天宜將其當眾宣讀:
“……驚聞噩耗,四海殞涕,謹致哀痛。仰仗順永先帝盛德,突厥曾為大秦北陲友鄰,雙邊交往甚密。然武州積怨未及消除,四年間鱗鴻斷絕,慶吊不通,不勝悔矣。久聞恭王殿下儀範,本汗欽佩何極。兩國唇齒相依,合該相須相濟。突厥願與大秦重修舊好,敦睦邦交,以飴子孫百代……”
突厥目前的統治者是塔利可汗,不難聽出信中是他的口吻,且著墨誠懇。眾臣聽後一齊跪地恭賀,國君崩逝時,最易出現動蕩不安的局面,突厥在此時非但沒有尋釁生事,反而主動提出與大秦恢複邦交,實為可喜可賀之大事。
皇後在義安宮聽聞此事後說:“那個唐頌還真有幾分本事。”
最近唐頌透過上官蒼蒼告知她的基本是太極宮內的一些雞毛蒜皮,恭王用的什麼膳,何時出入殿中,當日的脈象如何,無用且乏味。唐頌這次提前給皇後透露的訊息是目前為止最有價值的一則訊息。皇後被她徹底說服,她們之間進行的是一場公平交易,唐頌沒有言而無信。
李良見附和道:“如此,娘娘以後便能遙聞政務了。”
八百裡快馬往返長安與豐州之間,在此期間將作監將製成的玉璽送往太極宮,恭王撫著八塊玉璽愛不釋手,怏怏嘆道:“可惜這玉由門下省看管,放在賈旭恆手裡,我總覺得不放心。”
溫緒道:“玉璽乃王言佐證,若被異心篡代,後果豈堪設想?殿下的擔憂不無道理。”
“本王能否親掌玉璽?”恭王越想越慌,“大監可有辦法?”
溫緒躬身:“殿下放心,奴婢會為殿下辦成此事。”
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恭王詫異:“難不成大監已經有了對策?”
溫緒抬首,笑道:“目前還沒有,不過奴婢一定會找到合適的時機。”
恭王瞬間神清氣爽,“那此事本王就全權交託給大監了。”
溫緒領命後又道:“還有一事奴婢需向殿下回稟,昨日奉扆局的一位直長告知奴婢,他在夜間觀測到歲星近日穩居太極宮之上,該星比常體變大,其色明而內黃。殿下應知,動者為興作不安之象,反之則為吉,星變大同為吉象。”
奉扆局掌帝王祭祀張設、湯沐、燈燭、灑掃等事,是殿中省下轄的一個衙署。溫緒提到奉扆局一個官員對天象的見解讓恭王很是不解,恭王問:“哪個直長?他懂天象?”
溫緒道:“此人名為祁懷允,在奉扆局出任直長多年,對星象之學頗有研究。”
“若此象為真,司天臺為何沒有觀測到?”恭王疑惑:“祁懷允觀測到的吉兆預示的是?”
溫緒解釋說:“回殿下,是天下安寧,國運極盛的大吉之兆。殿下日夜操勞國政,透過昨日抵京的軍報來看,這等天象是完全有跡可循的。至於祁直長和司天臺的觀測結果為何會有出入,奴婢不得而知。”
恭王因溫緒的話心生疑慮,但在司天臺和一個奉扆局官員之間,他暫時選擇相信司天臺這個權威深遠的官衙。“再等等看,也許他們觀測的時辰不同。”他說。
溫緒俯身領命,在自己的陰影裡默笑,他聽出了恭王的疑慮。
臘月二十八,溫緒入殿侍奉恭王時,帶來了奉扆局的其中一位直長,也就是他之前提到的祁懷允。
祁懷允向恭王稟明瞭昨夜他最新觀測到的天象:“回殿下,歲星從昨夜起開始順行,其色潤澤和順,為天下德賞慶悅之象。”
恭王還未開口,溫緒便替他問道:“德指的必定是殿下之仁德,慶悅是因何而慶悅?朝中近日值得慶悅的事情便是與突厥重建邦交一事了。”
“大監所言極是,”祁懷允道:“天象所示,歲星順行,仁德加也。有殿下仁德庇佑,大秦與突厥的邦交不日即可取得更大的進展。”
南窗外,唐頌皺眉深思,握在刀柄上的手指僵冷不已。恭王似乎沒有完全聽信祁懷允的話,簡單一番交談過後便叫退了此人。
臘月二十九,又有一封軍報入京,唐頌看著驛兵手持軍報從她身旁經過入殿,緊跟著恭王大笑的聲音從殿內傳出,連道了兩聲“好!”,然後命道:“傳政事堂各位大臣還有靖王!”
祁懷允的預測應驗了。
靖王。
唐頌看著廊外紛飛的大雪,如墮五裡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