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了 (第2/2頁)

殿中各方勢力持續僵持,打破沉默的是秦哲,他道:“無人能解答朕的疑惑,可見此事確有蹊蹺。背後的彎彎繞繞,朕不願再去細究,徒增君臣之間的不睦,朕只當這是兩位愛卿的無心之過,兵部和門下省的政事繁多,偶爾的疏失可從寬對待。”

他的話沒有說盡,但他停下了話頭,梅向榮、喬盛和賈旭恆便默契的利用這個空當泥首謝恩。

秦哲對他們的態度很滿意,點了點頭又看向梅向榮,“幽州一帶關山險峻,據河北道平原之要地,控大秦東北之防,北狄突厥、東夷契丹強盛之時,常南下侵擾大秦,遼河和桑幹河兩處河谷是兩國南下時選擇的主要途徑,幽州本身就是兩處河谷的據守要地,圍繞幽州的幾處關隘同為扼制夷狄入侵的險要之處。出於對大秦邊防的長遠考慮,當下幽州節度使之職需要一位合格的將領擔任,梅督年至古稀,也當懸車居家,安享晚年了。”

原來考課一事只是引子,秦哲最終的目的是奉勸梅向榮致仕,革他的職,卸他的軍權。等他手裡的軍權卸了,燕王就少了一方勢力的扶持。

梅向榮是軍卒出身,官員考課那等筆墨把戲他並不十分看重,“上上”考第給他,他就接著,不給,他並不過分計較,但是提到軍務,誰要說他不行,那就是踐踏他的尊嚴。

“臣從順永初年就跟著我爹鎮守河北道,瀛洲臣駐了十年,幽州臣駐了十年,好漢不提當年勇,就往近了說,四十年間武州跟突厥開仗,是誰帶兵馳援武州擊退突厥的?”梅向榮冷笑不已,“臣老了,腿腳慢了,可遇到戰事,我梅向榮可從來沒慢過。陛下趕上了好時候,從先帝手裡接了個太平世道,不知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是個什麼滋味兒,防禦布控最忌諱坐而論道,若是人人看了輿圖看了沙盤就能學會排兵布陣,哪兒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的說法?河北道哪處關隘有幾道溝渠,輿圖上顯不出來的,在我梅向榮心頭印著。我梅向榮駐守幽州一日就能保河北道四州一日安如泰山,換個人他敢給這樣的保證麼?臣這十年幽州節度使做的到底合不合格,朝中上下有目共睹。河北道“銷兵”十年,為何會“銷兵”十年?這十年間沒我梅向榮半點兒功勞?“上上”的名頭臣不稀罕,就是年年判個“下下”等,臣服氣,臣不敢有二話。如今陛下一句話就讓臣告老歸閑,臣不服,恕臣不能從命。”

“梅督別動氣,”秦哲笑道:“朕知你功不可沒,然大秦文武官員六十致仕,有殊勳異績者可酌情延期至六十五,梅督眼下七十有餘仍不肯放權,豈不是戀棧之為?朝中謀臣如雨,將相如雲,梅督不讓位,後輩哪來的出頭之日?”

梅向榮嘲諷似的笑:“是啊,朝中多得是能臣幹吏,陛下既然知道,就該重用他們,而不是什麼城狐社鼠之輩。”

秦哲嗔視他,冷聲問:“梅督似乎意有所指。”

梅向榮梗著脖子跟他對話,“陛下覺得沒錯,老臣就是有所指。取友必端,用臣必賢,一個閹宦能有什麼經國之才?陛下要當心,切勿受其矇蔽了。”

梅向榮暗罵溫緒的這番話其實是朝中很多人的心聲,正經官員誰瞧得起宦臣,宦臣就該在內宮謀事,自古走到前朝受天子寵信的宦臣哪個不是臭名昭著?哪個沒有攬權怙勢?但因梅向榮是燕王的外祖,溫緒似乎為齊王謀,即使他們贊同他的話,也不敢隨便開口幫腔,免得被裹進奪嫡的派系中。

無人充當和事佬,雙方的對峙愈演愈烈。

“梅督何意?”秦哲正言厲色的問:“你這是質疑朕的用人,準備違抗聖旨麼?”

梅向榮瞥了眼齊王道:“佛旨綸音臣哪兒敢不遵?怕就怕這不是陛下自己的意思。”

秦哲跟著他也看向了齊王,池浚在此時有了動作,他恭敬俯身朝向梅向榮道:“大秦官員考績幽明有別,各級官員的進退升降主要由其政績得失決定,近些年河北道與突厥、契丹僻壤的各州和平安寧,這都要歸功於各州都督,各方節度使,朝中無論如何都不能否認梅督在軍務方面的政績。考第只是一類依據,朝中任用高官重臣從來尊重其本人的實績,即使梅督的考第為下下,綜合評定以後梅督也是幽州節度使的不二之選。但是朝中官員的黜陟同樣也要遵照律法綱常,如陛下所言,梅督的年歲已遠遠超出律法規定的官員任用年限,陛下若是繼續再為梅督破例,於朝中其他官員來說並不公平。陛下寬宏大量,無意追究喬尚書和賈僕射兩位大人的過錯,然而禦史臺秉持律法行使彈劾之權時,必將與王言相左。”

他最後看向秦哲道:“職責所繫,請陛下明示。”

禦史大夫的本職就是透過刑法典章糾正百官的罪惡,池浚和整個禦史臺若是動用彈劾之權來制裁燕王一派的這三人,他們的違失如何也抗衡不過所謂的法章。

池浚屬齊王的派系,但他抬出法章咄咄逼人,針對的是燕王,這恰恰合乎了君上之意,秦哲若是收回大度的心胸,準許禦史臺行使職權,梅、喬、賈三人都要接受彈劾,池浚肯定會藉著這個機會深入糾察幽州、門下省和兵部的政務,屆時不管他查沒查出對燕王不利的證據,只要秦哲這個傀儡願意聽信,沒有?沒有禦史臺也能強行找到。

是非黑白,誰掌權誰的話就是繩墨。依據所謂的章法,陽謀可謀,陰謀也可謀,所以,秦哲點頭的後果就是燕王一派徹底陷於被動。

然而秦哲急於剪除燕王的勢力,他不可能不點頭。今日他就是要杯酒釋兵權,逼著梅向榮卸職。

秦哲頷首,眼看同意的話就要出口了,座下傳來一聲低咳硬是把他的話噎了回去,出聲的人是靖王,其實他的那聲咳音量極輕,若放在平日可能就被人忽略了,但響在落針可聞的大殿內,足以吸引所有人緊繃的神經。

秦衍沒有給任何人喘息的機會,輕咂了口酒,漫不經心的挑眉,“此事,操之過急了吧?”他一人與滿殿人對視,“邊防布控容不得一絲疏懈,朝廷要換人,換誰?梅督退了,誰來補這個缺?新將去往幽州上任,總得讓他和四州的兵士、軍務有個熟悉的過程。梅督駐守河北四州二十年,資歷深,經驗老道,一年到頭的考課都不符“上上”等的考第,那麼新將能否應對天災?邊境哪天真的起了戰事,新將能否防禦得當?”

他說著看向池浚:“池禦史方才的話很有道理,大秦東北邊境能與北狄、東夷兩國相安無事,多虧那些個帶兵的將領,州與州,將與將之間有時需要相互援兵,所以說新將要能服眾,其次還要具備與饒樂、江城等都督府、平盧等節度使以及安東等都護府通力合作的能力。朝廷要派個生人前往,此人至少得花個一兩年的時間才能完全熟悉州內州外的軍務。當然,如果是直接啟用梅督的裨將,方才的話只當是我的廢話。”

幽州的東面北面還有其他州的都督帶兵駐守,固守東北大局可不止他梅向榮一人,池浚方才提到其他將領,是為了弱化梅向榮在東北邊防起到的作用,幽州戰略地位是重要,但真正跟突厥、契丹搭界的是其他州,那些州的將領才是真正能望見鄰國草場裡牛羊的將領。

秦衍看待問題的角度十分刁鑽,他的話也是經驗之談,如果他的質疑不能被合理解答,反過來就說明幽州節度使梅向榮的位置暫時無人能替換。

任用梅向榮的裨將對於秦哲和齊王一派來說根本沒有意義,梅向榮手底下的人那還是聽命於燕王的人。

亂了,在靖王加入這場對話後,局面徹底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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