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父皇。”秦衍行過一套禮節,起身告退,他走得毫不留情,影子跨過門檻就沒了蹤影。
父皇。
多年來皇帝第一次從靖王口中聽到這個稱呼。
秦衍出殿時正遇上慎王詹事府詹事前來面聖,對方的神態欣喜若狂,匆匆向他行過禮便鑽進了殿裡,秦衍凝神靜立片刻,下階走遠。
唐頌扶刀站在階邊花蔭下等候,迎上他的目光。相隔很遠,秦衍卻覺她整個人在散發著蓬勃香意,花鳥司的官袍被她的穿出美豔的韻味,美豔的誇張。
兩人走出暉和宮,沿著宮牆下的陰涼繼續向前走,她問:“殿下一路還順利吧?”
“託你的福,”他垂眸望著她浮動的官袍說:“順利。辦完事我去了趟高寨烽堠,你之前當烽帥的地方。這些年突厥的兵馬又增多了不少。”
唐頌嘆道:“塔利大可汗手下應當有接近於三十萬的兵馬了,近一年邊境的情況如何?”
“跟之前一樣,”秦衍道:“沒有大的戰事,小的騷動頻繁不斷。最近朝中的局勢如何?”
唐頌道:“太平,太平的讓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朝中居然沒有任何重立儲君的論調。”
“靜不露機。”秦衍冷哂:“沒人願當出頭鳥,都在忍,私下裡只怕是正在忙著收買人心。”
一路走過沒有遇到什麼人,唐頌望著牆頭上大片糾纏垂落的藤蔓道:“三日前南下江南道的監察禦史們歸京了,江南西道的袁州、吉州和江南東道的水州也查出了官員厚斂的弊政,聖上罷黜了三州刺史的職務,昨日和政事堂的官員們商議擬定了下任官員任職。”
秦衍神色變得嚴肅:“可以見得花鳥司那次南下很關鍵,以小見大,透過杭州查出整個江南道的弊病,否則朝廷現在還被蒙在鼓裡,江,淮兩道的糧産事關整個大秦的倉廩,毫釐不能失。”
“秦戎鉞,”唐頌視線從高處落下來,落在他的肩側。“今年邊境的軍糧已經按時畫聞出倉了。”
她等了一年,便是在等這一件事。
“嗯,”秦衍銜上她的視線,“你做到了。”
她做到了,讓邊境的將士吃飽肚子。
唐頌微微搖頭,糾正他說:“是我們。”
她說完笑著與他錯開了眼,他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花影樹影。
“高寨烽堠的烽帥周宸,讓我給你帶句話,問你的好。”秦衍視著她的側影問,“他跟你很熟麼?”
“他之前是我的烽副。”唐頌笑道:“共事兩年,當然熟了。”
秦衍微咬後齒,覺得有些窩火,又聽她道:“看來虞良娣這胎是位麟兒了。”
秦衍暗驚,“離得那樣遠你都能聽到?”
唐頌抬起一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我從小耳力就好。”
秦衍步子緩了下來,餘光裡看她,“我方才面聖時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她的長靴隨著他的一慢再慢,幾乎停止。
“嗯。”
她的手從耳邊落下來扶在了刀柄上,花鳥服的制式是束袖,纏枝花鳥紋繞滿了她的手肘。
鳥兒引頸,翅羽扇動,勾引秦衍心底忽生一股沖動,他很想牽握她的手腕,觸控她官服上的紋繡。他也抬手握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刀柄的紋理冰冷,就像她一樣,冷得讓他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