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低哂,“天子欽點,一言九鼎,唐街使不好違背聖意吧。”
“聖上一句玩笑話,殿下要當真?”她笑著質問,“卑職未曾當真。”
“那怎麼辦?”他道:“我只能想辦法讓聖上舊事重提了。”
“你敢?”
“為何不敢?”
唐頌長長打了個哈欠,含著兩眼淚說,“殿下請便,事成之後記得告知卑職,我好收拾家當,移居靖王府。”
秦衍冷笑,“怎能讓唐街使麻煩?要十二抬大轎親自迎娶才是正經禮節。”
“好啊,”唐頌牽了馬回身,“靜候佳音。”
“夜路危險,需要我送你麼?”他沖著她背影道。
“不用,謝謝殿下關照,”她說,“卑職有刀,誰也近不了身。”
她說了不用,他還是跟了上來。
齊肩時,唐頌側臉仰視,“多謝殿下好意……”
秦衍嗤笑一聲,打斷她的話,“出了淩波橋向東走到頭就是靖王府,同路,唐街使不要會錯意。”
唐頌哦了聲問:“殿下王府是在大安坊還是昭行坊?”
秦衍蹙眉:“昭行。”
僅用半日,她已將西城的佈局脫口而出,憑借街使一職摸透整個城區也便是近兩日之內的事。
沒走多遠到了十字巷口,唐頌駐足向他告別,“卑職在延壽坊租了宅院,得向西走了。”
“是麼?”秦衍垂眼看她,“不請我上家裡坐坐喝杯茶?今晚我靖王府的大門向唐街使敞開了兩回,不懂禮尚往來?”
秦衍身量極高,面對面站著,唐頌稍一垂眸撞上的就是他的腰,革帶下束著兩條長腿,月光下延展出的影子可以把她整個人籠罩。
她身高不亞於尋常男子,仍需要仰面視他,“改日,家裡還沒顧得上收拾,見不得人。”
“不能夠吧,”秦衍不依不饒,“延壽坊內全是大戶人家的宅子,不論大小都風景宜人。”
“卑職也是為了殿下和自己二人的聲譽著想,”唐頌道:“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適吧?”
“大半夜的,”秦衍惡意挑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人怎知?”
“殿下言之有理,”唐頌輕嘆,嘆出遺憾,“只是家中尚未備茶,等來日備了好茶,一定邀請殿下光臨寒舍。”
秦衍不再糾纏,“那我就佇候唐街使邀請了。”
唐頌躬身揖手,牽著馬背身而去,他嗓音追了上來,“再會。”
她回複:“再會。”
對話終結,她還沒有走出他的影子,一陣風吹來,吹起他的袍角,她腳下的陰影扭曲成崢嶸面貌,將她吞噬在寂靜的夜裡。
回到延壽坊進了宅院拴好馬,唐頌開始四下檢查,堂屋院落幹淨整潔,燈燭炊具一應俱全,她從井中打了一桶水,坐在廊廡欄杆前飲下一杯涼月,河州的月色從未這般明朗過。
吹滅燈燭,窗外那盞月變得模糊不清,唐頌和衣而臥,身下雕工精良的床榻在夜間折射出光澤,明天路過集市,要買一床好的被褥過冬,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