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上野逼視面前一雙幹涸失色的眸,笑問:“有麼?”
上官蒼蒼不知其意,只是仇視,在他虎口處窒息幹咳,獨孤上野松開手,容她跌落在自己腳邊。
他起身,把掌中的血汙在崔建的外臂上蹭幹淨,笑聲洋洋盈耳,“我房裡缺個暖床的,崔大人,通融通融?原也不想幹涉你們刑部的差事,該怎麼動刑還怎麼動刑,別刻臉上就行。字麼,換個樣式,就刻“獨孤上野”。她今後,是我的人了,沒入掖庭讓他們幫我先調教幾年,多謝。”
上官蒼蒼體力不支,意識開始模糊,渾渾噩噩間看到那雙四爪夔龍靴邁過眼前,一步一步走遠,消失不見。
節外生枝,崔建應付不了這番變故,趕到刑部衙署回報,刑部尚書楊書乘聽後,冷笑道:“什麼意思?這就看上了?”
“卑職也奇怪,汙遭一張臉不成人樣,”崔建道:“世子的口味……著實……著實不一般……”
“放養長安這兩年養出了一副浪蕩德性。”楊書乘斟酌道:“雖然聖上有心掣肘洛城,但長安眼下也要顧及洛城的臉色,伊闕公主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上官府不妨就留個活口,一來遞個人情,二來可以堵禦史臺那幫人的嘴,太子那面,我去告知。”
刑部尚書楊書乘是皇後的兄長、太子的舅父,由他從中斡旋,可見問題不大。崔建接了對策返回牢獄實施,臉上不讓刻,又必須把刺青痕跡露出來表明刑犯的身份,那便刻在耳後側頸的位置,難以遮掩。
獨孤上野出了皇城,安上門外一人駕著高頭大馬靜候,“怎麼?” 他笑問:“等我的麼?”
“別廢話,”秦衍牽著轡策催促,“請你吃酒去,忙什麼呢?等你老半天了。”
等世子府司馬韓映牽了馬過來,獨孤上野翻身上了馬背,回道:“要人去了。”
秦衍咬碎一口星辰:“手腳還算利索,我倆想一塊兒去了。”
“對不住,”獨孤上野噙一縷月色,笑意猖獗:“捷足先得麼。怎麼說?年後還回武州麼?”
“不回了,”秦衍冷哼,“仗打煩了,邊境呆膩了,趁年輕,總得瀟灑兩年。”
“不得了,”獨孤上野呵一聲:“靖王殿下歸位,長安要變天了。聖上同意了?”
“厚著臉也得留下,”秦衍道:“張口要飯的滋味太他媽憋屈。”
靖王跟著武州大都督衛韜戍邊五年,派遣他去邊境的人是皇帝,名義上是派遣,實則等同於流放。靖王的生母沐氏生前是後宮一個五品承旨,因為巫蠱詛咒皇帝一案被賜死。
衛後巫蠱咒武帝被揭露後,太子劉據起兵謀反欲奪皇位。皇帝唯恐重蹈漢武帝覆轍,便刻意與靖王這個兒子疏遠,將其發配到一千多裡之外的貧瘠之地戍守邊疆。他十五歲離京駐武州,在那裡及冠。
“你呢?”秦衍反問:“都及冠了,該回洛城了吧?家裡有爵位要繼承呢。”
獨孤上野悠悠一嘆:“怎麼辦呢?回不去吶,聖上是要在長安把我給養老啊。”
獨孤上野十三歲受召入長安,他是洛城王世子,也是皇帝扣押在手裡的質子。因為洛城自古盛産金銀銅鐵,因為長期産銅,所以就地採銅,置爐鑄錢。伊闕是洛城下屬的一縣,大秦其中一個鑄錢監就設立於此,為朝廷鑄造貨幣,鍛造兵器。同時,伊闕鑄錢監兼管諸多待採的金坑銀坑。
有錢有兵馬的獨孤謀對於王權來說是一個暗藏的威脅,皇帝對這個異姓王心存戒備,所以利用獨孤上野來牽掣洛城王的勢力。
兩人陷入沉默,並肩駕馬走向宵禁前的燈火通明處,今夜問長安,誰是自由人?
走出一段距離,秦衍道:“聽說今日聖上面見太子前,禦史臺有人透過奉膳局給麟德殿遞了夾片,彈劾太子審查上官瑾一案時,用刑酷烈。”
“我也聽說了。”獨孤上野道。
秦衍瞥他一眼:“看來不是你?”
“當真的麼?”獨孤上野哂笑:“你當我手眼通天,能同時支使禦史臺和奉膳局的人?說真的,我還懷疑是秦戎鉞你。”
“我才剛回長安,”秦衍反唇相譏,譏諷的是自己:“瞎子聾子似的,什麼都聽不清看不明白,誰聽我的?”
“有意思,”獨孤上野懶聲說:“那會是誰在背後給咱們那位太子哥哥使絆子呢?”
“管他是誰。”秦衍冷冷打個哈欠,“無聊透頂,鬧起來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