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風刀山獵狐者,面面相覷,回首望了望燈火通明的金帳,其中一人點燃一支旗花向空中拋去,片刻之後不遠處響起隆隆的馬蹄聲,向西方而去。
撕去外罩長袍和頭頂氈帽的李雲道,都沒來得及抹去臉上假面目,便被草原鐵騎綴上,本來以他的本事,這二百來騎根本不夠看,但打的過是一回事,打得到又是一回事,二百十餘騎除了第一次衝鋒就被這個胖子以詭異的身法撞入陣中,不到半刻鐘就用兩隻胖手捋了四十多人的性命,便不再莽撞,一百多騎拉開距離拉開扇字形弧線,像漁網一樣不遠不近的綴著,雖然連續兩天的追蹤中陸續又被胖子設計反殺了二十來人,但看天空中的信鷹發出的訊號,後援已是不遠。
李雲道嘆了口氣,將手中搶來的滄刀往馬臀一插,胯下馬痛嘶一聲瘋狂的向西方躥出,四蹄翻飛爆發出生命中最後一次衝刺。不到百里之後,一聲哀鳴,撲倒在塵埃中。李雲道離鞍縱起,不管身後零星的箭矢,頭也不回的向前掠去。
小半個時辰後,天空鷹鳴突然驟急,身後滄騎一反幾日來遠遠遊弋的戰術,於不惜馬力的衝刺中迅速靠攏成一隊,竟是一副要拼命的樣子,胖子如釋重負。
不遠處一條洶湧的古瀾江,巨浪衝擊岸壁的聲音已在耳邊,胖子從背上抽出長弓,兩臂較勁,一支鐵箭穿雲而去,天空信鷹應聲而落。李雲道隨手將長弓掰斷,向後方扔出,一個墊步,幾個縱身,向古瀾江落去,待滄騎趕到岸邊除了滔天巨浪,哪裡還能看得見那人的蹤跡。
李雲道陰了半輩子人,自然不會傻乎乎的隨波逐流,順水而下,煙花旗號遠比流湍浪急快的多道理他比滄人更在行,落水之後不久,便尋了無人之處上岸,反身又向上遊奔去,晝伏夜行兩日,才又折向烏素圖山南院大王慕容鐸的地盤。
即便是身具指玄,又是在秦滄兩國裡都拔了尖兒的追蹤易容高手,生性謹慎的李雲道也是在靠近烏素圖山不遠處才鬆了口氣,斜坐在一塊土丘之後,胖子連打了幾個噴嚏才把鼻子裡的黃沙塵土衝了乾淨,隨手拔了幾根牧草,將嫩綠的根莖塞在嘴裡,使勁嚼了幾下,微苦的汁液讓他想起江南龍井的味道。近一年的塞外漂泊,就連生性堅韌的他都忍不住……
李雲道猛然向前躥出,兩隻凝氣如鐵壁的大袖向後揮出……出人意料,背後卻是了無生息,胖子後背發涼,如臨大敵。
“阿彌陀佛,李施主,不必驚慌。”一道渾厚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李雲道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順勢大躺,筋疲力盡。
挑水和尚盤膝坐到他身邊,說道:“這次是我和李驚瀾的一樁買賣,涉及到三教氣運,金帳內的警示,也是順手為之,算不得什麼,李施主你就別打貧僧的主意了。”
胖子沒好氣的說道:“只要不打我兒子的主意,我管你們道士禿驢打死打活,三教聖人了不起啊!惹急了老子,到時候留給你們白茫茫一片枯骨野冢,我看到底是誰哭!”
和尚笑道:“才和你兒子誇過李施主仁厚,你就別打自己臉了!”
胖子噌的一聲就坐了起來:“大和尚,我兒子怎麼說?”
“呵呵,小李施主菩薩心腸,只願吉祥安康。”
“屁話,你就說那個臭小子沒有突然眼神一亮,頓時豪氣沖天?”
“呃,李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大和尚也是無語得很。
“哦,唉,算了算了,各走各的陽關道,各走各的獨木橋,我搬我的山,你參你的禪。走了!”李雲道拍拍屁股,叼著兩根牧草晃晃悠悠向前走去,向後擺擺手。挑水和尚雙掌合十,對著他的背影微微一拜。
佛祖說:佛魔一線,佛祖也說:救人就是救己,胖子的後手到底有多震撼連身為三教聖人的他都不敢去猜,但是他知道這個胖子跟他沒有吹牛,面對這個能夠隻身攪亂秦滄兩個大國風雲的胖子,大和尚從未被他表面上袒露出來對兒子關心的赤誠所迷惑,對氣機氣運更加敏感的他,同樣更為這個臃腫的胖子內心中的滔天氣焰彪炳氣勢所驚。
我若為魔,血海滔天!胖子雖然不曾說出口,但他一定做得到。前提和那小子沒什麼區別,只願家人吉祥安康。
所以,才有挑水和尚急急突破佛門大金剛境之後便趕赴那場佛道之辯的無理手,所以才有所謂的無厘頭買賣,看似沒佔到一點便宜的交換,事實上挑水和尚自己心裡清楚,這份善緣結的一點都不虧。
救一人,而救百萬生靈,這種事,挑水和尚舍了命也會去做。
怎麼都是穩賺不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