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夜中。
明月在天,千里冷霜滿河。
嶙峋大小的冰山掩在波間,暈生寒色,夾雜遠處煙樹蒼莽,白碧相磨。
雲外偶爾傳來一聲鶴唳,清清亮亮。
月下冰河,冷意浸骨。
李元豐坐在寶輦上,身後華蓋高舉,他的身前,不知何時,已放置火盆,火焰自籠罩的獸頭上冒出,或高或低,泛起妖異赤紅。
原本跟隨他出門的童子侍女們已經盡數喊了過來,正在將幾枝剛剛採摘來的梅花插在玲瓏的玉壺中,花色舒雅而明亮,暗香濃烈,晶瑩生光。
李元豐手持青銅酒樽,嗅著花香,淺酌低吟,看上去不亦樂乎。
逍遙,自在,無拘束,成竹在心。
至於璧月上陰環的器靈小瓊,頭上戴著圓環,細細密密的咒文時不時流轉,她宮裙罩身,微微低著頭,站在一側,小心翼翼。
只不過,小瓊時常抬起頭,眼巴巴地看向對面,在那裡,來自於幽冥的冥君折心端坐在黑蓮花上,幽幽深深的光照在面容上,一片陰霾,他皺著眉頭,似暮雲低沉,能夠壓死一個人,少見的怒火積蓄,讓他眸子染上血色。
好一會,折心才壓下怒火,抬起頭,用陰柔的語氣道:“九荒妖聖,你提的要求未免太過苛刻,我只是剛剛晉升的冥君,可不是幽冥的冥帝。”
話語獵獵,字字堅硬。
李元豐聽到對方的話,搖了搖手中的酒樽,再瞥一眼目光退縮的小瓊,才慢悠悠對摺心開口道:“折心道友,我們都是明白人,不要玩虛的。璧月上陰環對幽冥之人,特別是你的重要性,你很清楚,我也明白,可謂你成道之基。”
李元豐把玩著高腳青銅酒樽,上面紋理若晴嶂重疊,繼續說話,道:“要不是我不是幽冥之人,和你沒有太大的衝突,不然的話,此寶斷然不可能交給你。”
李元豐說到這,豁然抬起頭,雙目如電,森綠一片,盯著折心,道:“難道折心道友還想跟我討價還價?”
聲音如雷霆,轟然下擊。
折心抬起頭,看向對方,李元豐眸光清明,但深處冷漠決絕。
很顯然,折心已經看出,對方不會有任何讓步!
折心眉心劇烈地跳了跳,拳頭攥緊,任何時候,不平等條約都會讓人氣憤,何況發生在他這樣的新晉冥君身上。
可正如眼前這個可惡的九荒妖聖所講,璧月上陰環對自己太過重要,自己勢在必得。
“好。”
折心沉吟許久,終於答應了李元豐的條件,受制於人,不得不這般。
“起誓。”
兩個人共同對天道發誓言,不得違背,像是他們這般人物,越明白天道之不可測度,誓言一起,即是約束,無法違背。
李元豐手一揮,散去小瓊腦袋上的緊箍咒般的項圈,眼看著她乳燕歸林般撲向折心懷中,輕輕一笑,慢條斯理地道:“折心道友,你可是大贏家,不但能夠得此幽冥奇寶,以後前路光明,而且我們算是不打不相識,以後你若在幽冥有不方便出手之地,儘可聯絡我。”
李元豐得償所願,在幽冥之地有了佈置,以後大有可為,心情大好,眉宇間映著天上冷光,炯然生雪色,道:“幽冥之地,久聞大名,還很少去。”
折心用手撫著小瓊垂下來的青絲,陰柔的面容上喜色一閃而逝,不枉費自己簽下不平等條約,這法寶果然和自己有緣,只是得到,就冥冥之中感應到自己氣運拔高一節。
他深吸一口氣,看了眼李元豐,沒了剛才的怒意,恢復到以往的平靜如淵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