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天剛晴。
窗外初曙,堂中映光翻白,澄明若山中雪。須臾後,日色漸盛,色彩變濃,繼而成橘紅和赤金交暈,大大小小,徘徊上下。
渾灝坐在窗前,髮髻微偏,裙裾罩身,眸子一如既往的灰白,正收回目光。在那裡,正有宏大而浩瀚的偉力冉冉離去,九個鳥首不見,可剩下一道彌天極地的慘綠妖氣橫亙在寶界中,經久不散,似乎能夠映入人的眉宇間。
她蹙了蹙眉,用手捏著自己的寶壺,水音嫋嫋,道,“這個鬼車可是走了,只是見這鬼車妖氣覆空,垂照四下,真讓人不習慣。”
無眉少年揹負的法劍輕鳴,劍氣懸而左右,半空雪舞,他心情同樣不好。以前寶界是他們三巨頭的地盤,可隨九荒這個洪荒異獸鬼車進入,在寶界中立下自己的“錨”,寶界就成了對方的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臥榻之側,有他人鼾睡,肯定不舒服,文陽道人也不例外,不過他身為寶界三巨頭中的智囊,不像渾灝和無眉少年那樣喜形於色,於是神情平靜,用手撥了撥銅案上的長鳴燈,見燈焰撲簌簌跳動,溢位七彩,才慢悠悠說話,道,“這次我們確實是被拿捏了痛處,落入下風,不得不簽下城下之盟。此局勢暫時難以改變,我們得先有這樣的認識,然後再想一想,如何利益最大化。”
渾灝聽了,裙裾一擺,站起身來,繞室內踱步一圈,再走到凌牆書架前停下,目視上面放置的青銅神獸,其身軀如豹,花紋凝錢孔,如蛇的長頸仰起,前身下臥,粗大的斷尾甩著,隱有殘影,若開屏一樣。
渾灝看得清楚,青銅神獸口內交錯鋒銳的犬牙有一種少見的泛白,給人一種脆弱的感覺,這分明是他們三人抽取了過多積累的寶氣,導致這一區域寶氣真空。這個神獸的外相變化,正是直接反饋。他們以及寶界付出不小,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傻乎乎等著,得自不好的局面中尋找突破的機會!
渾灝眉宇智慧之光凝珠,好一會才道,“我們能夠窺見河圖洛書的很多玄妙,很是難得,待全部消化後,可以成為得道之積累。”
“嗯。”
無眉少年點點頭,表示贊同,同是法寶,窺見河圖洛書此層次的先天靈寶的玄妙對他們來講意義重大。他想了想,也提出自己的建議,道,“在消化所得的時候,我們可以加大動作,放開手腳,在諸天中積極進取。”
他的聲音就如同他背後的法劍一樣鋒銳,勇往直前。在以往,由於種種限制,他們寶界三巨頭做事稱得上小心謹慎,甚至說一句保守都不為過。現在既然有了妖師宮的入場,不管其他,反正底氣足了許多,就不必畏畏縮縮了。以前碰到機緣,能讓的就讓了,如今的話,有機會就下場!
寶界中的三巨頭,你一言,我一語,出謀劃策,規劃接下來的路子。經過九荒這一遭侵入寶界,讓他們愈發對得道渴望。要是他們成為真正的上境金仙,豈能會被人愚弄,以至於一點小錯鑄成大錯?
妖師宮。
小亭臨水而建,上覆琉璃瓦,玉色光暈橫斜上翹的簷角上,若有實質般,稀稀疏疏,搖搖擺擺,時不時如積雪般墜落下來,發出撲簌簌的聲音,非常動聽。
白澤挽道髻,披便衣,憑玉幾,端坐在亭中,正看向對面水中的假峰,其下尖而上粗大,由纖細到巍峨,至於四下,更有苔痕斑駁,藤蔓紛披,蒼翠綠意瑩然。
在此時,白澤若有所覺,收回目光,看向對面,就見絲絲縷縷的妖雲自冥冥中垂落,慘綠一片,繼而九個鬼車鳥首探出來,再然後,一個少年人的身姿浮現,就跟用筆畫勾勒出來的一般,非常玄妙。
白澤掃了眼出現的李元豐頂門上的河圖洛書,若有所思。
“是這樣。”
李元豐坐直身子,用手扶了扶銀冠,就將發生在洗寶萬妖池也就是文陽道人等人稱之為寶界的地方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講了一遍,沒有任何隱瞞。
“做的不錯。”
白澤面上露出笑容,溫和而儒雅,道,“這三人要是早知道有今日,當年肯定不會把通訊之物交給四宮主你,他們可後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