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下意識便要拒絕,但是,“跟我回去”這四個字既準且狠地貫穿了他的胸膛,帶動渾身血液在四肢百骸間沖突流蕩,不具名的激動讓他渾身都僵硬了,只能磕磕絆絆被流川拽著走。
好像應該是等待多年才換回的一句話,就這麼早、這麼猝不及防將仙道罩了進去。這個平安夜裡迎頭砸下的特大禮包,彷彿是上天給他這多少日日夜夜輾轉反側、盡耗心血,在雪夜中橫穿都市、孤身而來的最好報償。
他看著流川拽著自己胳臂的手,挺拔的脊背,穿著拖鞋露出的一截腳踝,很想緊緊擁抱上去,再也不放開。
為他看過來的每一個眼神。
為那些不經意間流露的關心。
為這個雪夜裡,他發現和挽留了那個差點敗逃的自己。
下了雪的地面有些滑,流川又穿著拖鞋,拖著仙道感覺格外吃力,他以為仙道不情願,便停下來轉過身,認真道:
“今天住我家,太晚了,雪很大。”
仙道緊張得臉紅,一邊努力抑制著擁抱流川的沖動,一邊磕磕巴巴道:“這……多不好意思……”
流川映著路燈,看仙道凍得發白的臉有點不自然地暈紅,似乎是真的不好意思,暗忖他平日裡的雲淡風輕都跑到爪哇國去了,忍不住道:“放心。”
這個白痴,來都來了。
“呀,這是仙道!”
甫一進門,因為擔心兒子等在玄關附近的angeia眼睛一亮,對於曾經找上自家公司還幫流川補課的掃把頭男生,她很有印象。
這孩子身上的氣質,挺不一樣。
仙道規規矩矩向流川媽媽見了禮,雖然之前也來過這裡,但這次的登門,很是心虛,所以顯得人也不自在了很多。
“哎呀,怎麼變害羞了呢,”angeia笑吟吟道:“快把外套換了,瞧這一層雪。”
在很久很久之後大家才意識到,流川大一那年的平安夜對於這“一家四口”來說,是一個奇妙的回憶。仙道第一次完整地“見家長”和第一次留宿,因為他和流川那各自的一點小沖動,就這麼水到渠成的實現了。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覺中見證了兩條宿命的輪軸開始壓向了一致的軌跡。angeia曾不止一次地感慨,自家的傻兒子原來很早就引狼入室了。
不過當天所有人還均不知情。
仙道很侷促地見了嚴肅的流川爸爸,然後在流川媽媽的盛情相邀下吃了宵夜,吃到冷汗直冒。angeia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仙道的欣賞,再三囑託他務必要將自己的木頭兒子好好改造一下,仙道完全不敢想有朝一日angeia可能會弄死自己,只能苦笑道:
“流川……他很好。”
流川爸媽並沒有問及流川怎麼撿回來一隻仙道的,只是同樣表示天很晚了仙道應該留宿下來。angeia尤其很歡喜自己的木頭兒子竟然能帶同學回家,直接吩咐兒子收拾床品去有榻榻米的客房陪同學一起睡。
仙道擱了腦袋在熱水蓮蓬頭下沖啊沖,感覺越沖越迷糊。
一個小時前他還在流川家門外走來走去舉棋不定左右為難,一個小時後,他已經見過了流川爸媽並且竟然在流川家洗澡了!
簡直像做夢一樣。
浴室門被敲了敲,然後開啟一條縫,流川的手伸了進來,抓了兩件衣服。
“先換我的,客房的浴衣尺寸不夠。”
氤氳水汽中,只聽見門外流川有說這一句,不待仙道回應,他便把衣服放在門邊的置物架上,關門走人了。
仙道關了蓮蓬頭,擦幹手去看。
流川的t恤,一條家居長褲,還有一條包裝沒拆封的新內褲。
仙道:“……”
一把火“騰”地從心頭燃起來,迅速燒過全身上下每寸肌膚。
他應該感謝這個聖誕節大禮包嗎?
可是有些貴重得讓人手足無措了呢。
仙道抓著衣服,突然想換冷水澡再沖一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