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勢頭正盛的費恩範沃肯把陸九龍、林三虎、侯大根都看作“土著僕從軍”一般的存在,而這三個清國海盜頭目目前也沒工夫考慮這算不算侮辱。現在的戰局已經進入短兵相接的階段,趁著紅毛人硬抗陳德的時候,他們自然也要迅猛地出擊撈上一把!一時間大批大批留著辮子的海盜順著鈎索往博興軍船上爬,甚至還有膽子大的直接跳過去的。博興軍船上的火器也紛紛擊發,清國海盜的哀嚎也是此起彼伏。
“很好,很好!”費恩範沃肯的興奮愈加的狂熱,“只要明國海盜把火力浪費在阻擊清國海盜上,我軍就在對抗中有了優勢!看見那條吃水最深的那艘西班牙大帆船沒有?大部分金銀珠寶一定都在上面!”他指的顯然是“媽祖號”,而此刻的由於陳德的全力出擊,“媽祖”距離“布裡滕”並沒有太遠的距離。
“很好,殺過去,抓住那條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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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裝力量身份變換十分迅速的亂世,你要問海軍和海盜有什麼區別,那麼就只有作戰目的上的區別。
海軍“以消滅敵人海上武裝力量”為主要目的,海盜則“以劫奪對方船隻上的財富”為主要目的,雖然有些時候海軍會幹海盜的事情,海盜有些時候也會扮演海軍的角色,但從海軍更注重遠端炮火擊沉敵船,海盜更注重跳幫白刃戰佔領敵船的傾向看,這種區別還是很明顯的。
對於費恩範沃肯來說,他的圖謀一般是海軍思維的,另一半是海盜思維的——他希望用重炮開路,擊沉一切敢於阻礙的敵船,以便俘虜最大的那艘“財寶船”。而要達到這個目的,付出一些代價顯然是值得的。
此刻,以陳德的視角看來,跳幫戰開始後一度沉寂的紅毛人戰船炮火又死灰複燃。這是壓低炮管的抵近攻擊,從炮口到目標只有十幾步的距離,遠遠超過十八磅重量的巨型鐵球炮彈撕碎了厚重的船體外殼,甚至最為巨大的炮彈直接把船隻來了一個對穿。
這喪心病狂的紅毛人……是失心瘋了麼?且不說如此抵近攻擊會對己方造成多大的危險,他們要真把把對手的船徹底打爛擊沉了,他們如何得到戰利品?潛水去撈?
然而那些清國海盜的動向多少透露了圖謀——沒錯,他們放棄了當前的目標,轉而擁向最大,最沉,好東西最多的“媽祖”號。只要佔領了這艘大帆船,他們就等於達到了目的,至於其他的船沉不沉,碎不碎,都無所謂!
陳德心裡咯噔一下,他現在也明白當初把掠獲的財富大部分集中存放在一船中確實是一個大的失誤,但此時並沒有轉移或補救的可能,只有硬著頭皮以“媽祖”號為核心打防守反擊了。
說時遲,那時快,相對靈活的清國海盜船隻已經抵達了“媽祖”號的周邊,這些船隻顯然暴露在紅衣大炮以及其他火器之下,各種船毀人亡,但在巨額財寶的誘惑下,他們不怕,他們竟然不怕。
“殺啊,船艙裡都是金銀珠寶!”
“登船!趕緊登船!”
陸九龍、林三虎和侯大根在這一刻達成了協作,畢竟他們若有什麼沖突也是在之後分贓的時候。現在,這麼一條大肥魚就在眼前,豈有不全力以赴的道理?比方才交戰更密集的鈎索出現在清國海盜船和“媽祖”號之間,就如同許多獵人共同用繩索束縛住一頭碩大的猛獸。成群結隊的金錢鼠尾辮海盜正順著鈎索攀緣而上,盡管死傷慘重,但掉下去一個,爬上來三個。
該死,該死,數量太多了!
這句話出現在陳德的腦海裡,因為他確實只在“媽祖”號上留下了“足以看管財寶”的人手,平時讓大帆船在陣形中後方航行感覺不出來,但真到了敵人不顧一切的重點打擊的時候,這兵力是遠遠的不足的。
陳德、唐虎所在的“猛”字號戰船,現在正和泰西紅毛船纏鬥在一起,既然對方採取的是不計後果的抵近炮擊,那麼“猛”字號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時間瘋狂的炮火完全蓋住了跳幫戰的廝殺聲,“猛”字號的船身爛了好幾個大洞,當然對面也有一艘紅毛人戰船出現了嚴重的漏水和傾覆傾向。
船隻的噸位和質量的重要性再次暴露無疑,陳德這邊船隻雖多,但普遍噸位料數)偏小,船殼偏薄,於是在對轟中往往比荷屬天竺商行的戰船更加易損。而清國海盜船倒是沉的比博興軍的更快,但那並不是核心主力,沉的再多也不足以扭轉戰局。
隨著阻擊失敗,“媽祖”號被紅毛人戰船、清國海盜船徹底包圍,防守反擊的戰術也徹底變成了泡影。現在的陳德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大群敵船圍著“媽祖”號,就如同一群饑餓的豺狼在撕咬一頭肥美的獵物。他阻止不了,他根本阻止不了這一切的發生,除非他願意……
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選擇,因為這意味著這些天來一系列努力的完全白費。但這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因為如果不能及時壯士斷腕的話,得到這筆財富的紅毛人、清國海盜會迅速地把財富轉化為船隻、人員、銃炮,到時候他的處境只會更加不利。
“也罷!我陳某人保不住的東西,紅毛人和韃子海盜也得不到!開炮,把‘媽祖’號給本將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