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成瀾撫摸著緞帶兩端細滑的羽毛,眼神裡有種說不出的落寞,他抿起唇苦笑下:“娘親,經此一別,怕是來生再見。”
殷清漪眼睛一紅:“瀾兒,你……”
殷成瀾沒敢等她說下去,便道:“娘,我沒法傷害他。”
他只要一想到要從靈江身上剝開皮肉,剜出他的骨頭時,殷成瀾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的心尖像是有一把刀子,提起一次,就往他心上捅上一刀,血淋淋的,比死還痛苦。
殷清漪捂臉抽泣,不知該如何勸他,殷成瀾操控輪椅上前,將她輕輕摟進懷裡。
外面鶯飛草長,而他就像秋蜩,他日再見,要等來生。
車馬已經在外等候,殷成瀾離開帳篷,看見靈江站在外面,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
靈江不看他,徑自走進了帳篷裡。
來向差點成了丈母孃的殷清漪告別。
殷成瀾在他身後笑了,他的靈江是世間最好的鳥。
不過,他沒感動太久,就和半空中兩只小鳥姐妹對上了眼。
小姐妹抓著靈江的小包袱一臉懵懂單純的瞅著他。
殷成瀾:“……”
這只負心的鵪鶉!他還沒死呢,就開始找鳥了,還找倆!
馬車在綠草如漠的疆北壓出兩道歸途的印子,一路鈴鐺清脆,雪漠部落的青煙消散在碧藍的天幕下,殷成瀾遠遠望著,好像看見了世間最美的風景,他的娘親在遠方的盡頭淚流滿面,而他一路向南,向她的人間訣別。
連按歌趕著馬車,拽了兩根青草疊起抵在唇邊。
一首《歸雁》委婉入了疆北的胡天。
殷成瀾坐在車馬裡,閉上眼,漆黑的睫羽勾勒眼角泛著潮濕的水汽。
他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另一輛馬車的車頂上,小黃鳥迎風而站,想起在帳篷中和殷清漪的對話。
他走進去,撩袍跪下。
“求您,讓他解毒吧。”
殷清漪淚如雨下:“靈江,你不知道他拒絕解毒的原因嗎?”
青年肩背筆挺:“知道,卻恨不得不知道。”
殷清漪:“你們都是好孩子。”
靈江:“我受不了再看著他離開我了。”
……
七八日後,殷成瀾體內的毒突然發作,嘔血不止,比之前的氣血上湧嚴重很多,臉色迅速灰白,面板上的脈絡發青,眉間黑氣重重。
幸好嚴楚就在身旁,連忙用銀鈎針下進八個大xue中,讓他服下一半的寒香水,才壓制住了毒性。
殷成瀾昏迷前看見靈江驚惶絕望的神情,蒼白的手一下抓住他,撐著一口氣道:“不準你……”最後幾個字化作喃喃,消失在毫無血色的唇瓣間。
這一昏,便昏了半個月,連按歌原本要去西南和齊英彙合,見此情景,只好半路拐道,跟嚴楚一同先回了神醫谷。
神醫谷中已是初春。
他們暫時住在後山一處名為尋香的小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