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靈江的焰火,他們在宮殿裡走過七重通道,來到了一間房間,房間依舊是冰晶砌成的,很寬敞,牆壁上有四個暗格,裡面模模糊糊裝著什麼東西。
房間的地上躺著虛弱的蘇赫和兩名同樣虛弱的雪漠武士,殷清漪一眼看見,忙跑過去抱住蘇赫。
嚴楚將人檢查過了,沒大礙,和他倆一樣,一半是因為餓的,還有一半是被蛇咬了,不過幸好這蛇雖是劇毒,但發作很慢,不知是否因為溫度寒冷的原因還是什麼。
寒香奇蛇的血能解蛇毒,嚴楚將從蛇頭取出的寒香水喂給他們,然後就不管了,束手等毒性解了就能上路,他靠在一旁閑著無事環顧房間,盯著那些暗格看了一會兒,下巴朝大總管挑了下:“你過來,砸開這些暗格。”
連按歌對他的頤指氣使很嗤鼻,怎麼一個一個都使喚他,不過之前嚴楚在宮殿裡的表現太令人震驚,以至於連按歌雖不情願,還是巴巴湊上去,問:“發現什麼了嗎?”
嚴楚指著牆壁上的其中一個暗格:“這裡面好像是書,拿出來看看。”
“會寫了什麼?”連按歌興致勃勃,看了一眼房間角落裡兀自靜坐沉默的殷成瀾:“會不會跟我家主子有關?”
嚴楚:“想知道?自己去拿。”退到一旁揣手等著他。
連按歌對於苦力已經當出了經驗,用手肘做工具砸了十幾下暗格,將冰壁上砸出蛛絲般的裂縫,然後退後一點,一腳踹了上去。
厚厚的冰塊碎進暗格裡面,埋住了裡面的東西,嚴楚皺眉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走上前,將碎冰塊移開。
暗格中裝的是石簡,更像是一塊天字碑,十寸長寬,很沉,上面刻了許多字。
那些字是古體字,筆畫奢華複雜,難以看懂寫了什麼,連按歌看了一會兒,忽然叫道:“這是爺的筆跡。”
嚴楚愣了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這麼來說,靈江確實沒認錯人。”
連按歌已經捧起那塊沉重漆黑色的石簡送到了殷成瀾面前。
殷成瀾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字跡,冷淡的搖了搖頭,雖然他對字跡十分熟悉,但寫了什麼,他也看不懂,他痛恨這些筆跡,心裡有種殘酷的慶幸,好像不認得這些字,就能擺脫一點和那萬年之前人的關系。
最後,在嚴楚的要求下,他們將四個暗格中的石簡都搬了出來。
嚴楚對陰沉著臉的殷成瀾道:“盤啟在地宮時一心一意鑽研的就是如何創造神將和自己的十萬人間,所以這上面記載的不外乎就是這兩種東西,即便你再不想承認,冥冥之中都有難以割斷的註定。”
殷成瀾看著他,沒說話。
嚴楚眼裡有著醫者對奇草異藥的狂熱:“寒香奇蛇的血在它的腦袋裡,你不想知道盤啟給靈江的那副骨在他身體裡的什麼地方嗎,還是說他身體裡所有的骨頭全都是。”
殷成瀾的眼裡有翻滾的波濤,他冷冷道:“這兩種選擇我都不想知道。”他垂下眸子,看見自己放在腿上蒼白的雙手。
他的手沾染過的血能染紅這座宮殿,他殺死的人能橫屍千野,就是曾經殺伐果斷屍山血海中的這個人,但在面對嚴楚的問題時退縮了,他甚至忽然伸手箍住嚴楚脖子,將他拉到自己臉前,在他耳旁低聲陰森的說道:“我可以讓你帶走這些東西,不過不管那副骨在何處,你記住,別碰靈江,他身上一絲一毫你都動不得,若是你敢打他的注意……”
他斜眼看著不遠處的季玉山:“我會讓你後悔的。”
嚴楚舌頭抵著喉嚨,臉色發白,殷成瀾放開他,嚴楚跪在一旁咳嗽,邊咳邊說:“你連死都不怕,怕他廢掉幾根骨頭嗎。”
殷成瀾冷冷看他。
他咳了兩聲,擦了擦唇角,收起眼裡的狂熱,轉頭看著躺在地上無知覺的季玉山,聲音嘶啞道:“殷閣主此時此刻我才有些佩服你了。”
他們在掉落的地方和靈江彙合。
靈江看著他們手中的石簡,什麼都沒說,施法將人送了出去。
等他們離開地宮之後才發現,短短三四日的光景,人間已經褪去嚴寒,換上了大地回暖,四處綠草如茵,天空澄清碧藍。
原來地上的人間已經過去了三四個月。
他們從一處山脈裡鑽了出來,站在山腰間往平原望去,蘭納爾湖好似一塊綠琥珀,靜靜躺在疆北的荒原上,除了他們,沒有人知道琥珀下面那片和人間同色的十萬大川。
靈江當著眾人的面毀掉唯一的出口,封死了任何想進入再一探究竟的心思,沒有出口,進入就是死亡。
殷成瀾看著負手而立在山巔的青年,呼嘯的山風好像就快要挾裹著他消失在茫茫漠漠的天地間,他望著他的背影,有個念頭在他心裡呼之欲出。
封死出口,是封自己的路,還是封別的人路?——人間疾苦,何必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