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曾經被自己救過一命還可以信任的丫鬟給君祁送去了一封信後,她的計劃也達成了。
杜若,“睡著”了。
她是醫者,自然知曉能讓自己不知不自覺昏迷沉睡並且不為人注意的法子,自然更能有讓自己臉上出現洗不掉的黑斑“詛咒”印記。也許從劃向殷老爺脖頸的那一瞬間開始,她便再也不是從前的杜若了吧。
她開始埋怨這個人世的不公,埋怨這個人間的無情。
舅舅自然把她昏迷的雲因怪罪到了嬸嬸的身上,爭吵休妻,他的府上一團亂麻;她臉上的黑斑清洗不掉,民間議論紛紛,都指責他包庇兇手。
可是這關她什麼事呢,她只要靜靜的沉睡下去,直到真的再也醒不來的那一天便是了。
可她在人世間,到底還有一個牽掛之人,君祁。
這是杜若唯一的牽掛,也是她的底線。她從未想過,君祁會偷了她的梳子,替她頂了罪;也從未想過,小叔叔間接的害死了君祁。
她不怕死,她只是希望自己所愛之人,可以好好的活在世上。可她到底忘了,君祁有多冷清,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有多執著。
所以,她瞞著所有人,蘇醒了。等到大家的警惕都開始放鬆,她終於換上了最喜歡的衣服,梳著最喜歡的發髻,畫了淡淡的妝,走向人生的最後幾步。
……
涼風吹過城牆,看著一臉欽慕自己的小叔叔喝下毒酒後開始毒發,杜若心裡居然異常的平靜,甚至覺得輕松。
她堅持著,嚥下口中那股子腥甜臉上帶著笑,眸子裡是分辨不清的情緒。
“小叔,我杜若從來都不是拘於世俗的人,母親早逝,父親棄我不顧,我也從未有一日活不下去過。我原本是那樣自在的活著,是你和杜家人一手將我推向了深淵。救人也好,殺人也罷,都是我之過,你又何必一次次為難我。
你莫要問我若我們不是叔侄,會不會有何不同
你也再不要問我為何傾心一個低賤戲子,君祁所為與你所為,我都看在心裡。小叔,愛一個人是這樣簡單的事情,你有了嬸嬸卻不能善待她,你對我明明不該有這樣的心思,卻執迷不悟。你到底也不過是個懦夫,為何還要繼續為自己尋找藉口。”
杜若鳶尾蘭的裙擺花兒一般鋪開,潔白的繡鞋上染上了滴滴雨水,好看的手上撐著那把素色的油紙傘,眼裡滿是清舒笑意,說出的話卻讓人如墜冰窟。
杭晟眼底滿是驚恐,分不清是對自己將死的恐懼,還是對杜若接下來的舉動的恐懼,掙紮著伸出手。
杜若並不理他,只獨自做著自己要完成的事。
說著,她又撐著傘,一步一步緩緩邁上臺階,微微細雨落在傘上,圈出層淡淡薄霧。
“我也不過是一介卑微醫女,能得心上人傾慕,已然足夠。”
君祁,若有來世,若有來世……
罷了,且說今生,承你生死之情,我願伴你萬劫不複。
她像一直斷了線的紙鳶,倒在了和君祁初遇的石階底下,闔上了眸子。似乎又看到君祁冷清的身影,在細雨中像她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