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當中,在楊嫣茜等獨秀姐妹面前的椅子,卻是空著的——沒有看見獨秀峰冷月大師的身影。
師父呢,難道師父已經回獨秀峰了麼?回了也是好的吧,盼葉姑娘知道這個訊息時,能夠知我心願,能夠照顧好自己。
未等連城傑多作思索,那正信大師突然對玉機真人說道:“玉機掌門,依貧僧看就不用等冷月大師來了,這就開始吧!”那玉機真人聽言,微閉雙眼,點了點頭。隨即,那青松道人便霍地站起身來,從袖中取出一方卷軸,慢慢在手心展開來。
“千百年來,我正道各脈相安無事,本無彼此覬覦他家修行法門之事。然今有我玄門獨秀一脈弟子連城傑,不僅修成歸樂谷、久天寺的絕學,更有牽涉魔教之嫌。未正天下正道人心,表我正道與魔教勢不兩立之決心,遵照我門古制,今將連城傑於斬仙臺上處死。”
“好!”
“好!”
“殺了他!”
頓時,以歸樂谷李悅、郭昌宗為首的眾人便歡呼起來。終南玄門中的楊嫣茜等人則是怒目瞪去,更有甚者如高虎摩拳擦掌幾乎要奔過去,卻是被慕容秋白急忙攔下。這一切,連城傑看盡之後,則是微微而笑,然後慢慢低下了頭。
人生如此,雖然彼此相知不多,但逢災禍之際卻有人慾出頭承擔,何曾有什麼遺憾啊!只是高虎師兄,你們莫要阻攔惹出是非才好啊。從現狀看來,掌門真人想必已是深受重傷,其他幾位師叔師伯亦是如此。正道之中,無音閣已然不可能拯救天下百姓了,歸樂谷心在天下之爭又如何管顧蒼生呢?久天寺雖然向來行善積德,但它畢竟遠離我中土,又多不問世俗之事。此值我終南玄門生死攸關之際,切不可因我一人毀了玄門幾千年的基業,悔了天下百姓一直以來的仰仗啊。
“且慢!”
卻是這時,冷月大師手捧“天芒神劍”,穿過人群,一臉冰冷地行至玉機真人等人面前。那青松道人見狀,則是大聲呵斥道,“冷月師妹,你這是作甚?”
“是啊,你要做什麼?”那胡老四也站起身來問道。
冷月慢聲說道:“掌門師兄,請你毀了這柄劍,饒了我徒兒一命吧。”
未等玉機真人發言,那郭正雄則站起身來,對眾人大聲說道:“此賊萬萬不能寬宥,若是寬宥此賊,我歸樂谷萬千弟子決計不會答應。”
“對。不答應!”
“不答應!”
“阿彌陀佛,玉機掌門,既然三家商議已然做了決定,當依照執行為妥啊!”正信大師對玉機真人作禮道。
玉機真人聽言,睜開雙目,突然對冷月大師說道:“禍之根源在此忤逆之徒偷學各家修行法門,不在此絕世神兵。師妹,你且退下吧!”冷月大師聽言,則抬起頭來,大聲說道,“師兄,你難道是當真糊塗了麼?我們都明白,此‘軒轅神劍’當世之中如今就只有我徒兒一人可以駕馭,如若今日將他處死,我玄門遭遇不測豈不是愧對祖上麼?”
“放肆!”玉機真人突然站起身來,怒聲吼道,聲如獅吼龍吟,竟是把在場的眾人嚇了一跳。也是在此時,連城傑則是跪在地上,對冷月大師道,“師父,徒兒願意接受處罰,請您成全!”
冷月大師聽言,轉過身來,望著跪倒在地的連城傑,心中突生愴然,說道:“徒兒啊,這如何是你的錯呢?你才二十出頭,還是個孩子啊,如何能讓你成為這世間名利與權勢爭奪裡的犧牲品呢?”
“但是徒兒覺得,這樣做是值得的,難道不是麼?”
一時,冷月大師無語,手拿著“天芒神劍”慢慢退回座位坐了下去。那正信大師、胡老四等人聽言,亦是低下頭去片刻,然後紛紛退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望著場中的連城傑。整個場中,僅留下那青松道人站立於連城傑面前。
而靠坐在位置上呂春華見狀,則是閉上雙目,口中呢喃著:“永夏兄啊,你是個傻子,你兒子也是個傻子,你們父子倆都是傻子啊!”
“來人,將這逆徒綁在通天神柱之上!”
青松道人話音剛落,便有六名身著道袍的男子從人群中走出,來到連城傑身邊。連城傑抬起頭來,看向閉目靜坐的冷月大師以及楊嫣茜、鄭丹妮等眾位師姐妹,然後連連磕了三個頭道,“師父,您保重!”
連城傑抬起頭來再看向慕容秋白與高虎之時,那二人卻是拱手向連城傑行禮。連城傑微微一笑,然後站起,在六名道袍男子的引導下走上了祭臺的臺階,來到了通天神柱之下。那通天神柱渾身玄黑,其上有四顆手腕那般大小的鐵鏈懸掛而下,在鐵鏈之後的神柱之上滿是奇文異圖,竟是不曾見過的天文。
連城傑背對神柱而立,滿目微笑望向眾人,而此時眾人在他的眼中卻是模糊不清的。
就在六名道人將連城傑用鐵鏈綁在通天神柱之上時,那青松道人洪亮而威嚴的聲音傳來:“天賜神靈,誅邪罰逆;剛正不阿,世道清明。恭迎神尊——執法!”此時,連城傑聽聞身後一聲驚天怒吼響起,然後一陣陣巨大的腳步聲傳來,那踏地之聲,竟是將他身後的通天神柱也牽連得微微顫動起來。
連城傑心中一驚,卻已然想到那青松道人口中的神尊為何物——便是先前來到仙都廣場時遇見的那尊似牛似羊的獨角獸“獬豸”。一念至此,連城傑卻是慢慢閉上了眼睛,內心平靜地等待著,卻不受那慢慢接近的神獸腳踏地的聲音的影響。
在等待之中,他的腦海之中浮現了一連串的畫面。那些畫面,有兒時河陽城的家中,有喬巧兒,也有自己;有兒時的河南鎮城隍廟,有葉洲妤,也有自己張嘴咬她的情形;有永安地牢,有帝都陽城,有河陽城外大戰,也有獨秀之巔……
家仇是報不了了,其實報仇與否此刻已然都不重要了,只是巧兒,還有葉姑娘,我走之後她們會怎樣呢?巧兒千山萬水找了我十二年,分明說好了從江南迴來之後就在上京成親,她的決意是因為她知道葉姑娘的心思麼……
此生,我已然多活了十二年,能遇見你們已然知足,又如何敢因我破壞了你們之間親如姐妹的感情呢?來生吧,若有來生,我願用兩世來還你們這一生的情意,那時我不做什麼富門公子,你不要做什麼公主,你也不要做什麼冷漠的修真人可好……
倘若,你們知道我死在了這終南之上,會怎麼樣呢?巧兒肯定是不會知道了,即便知道也沒有關系,因為她懂得家國天下勝過兒女情長這個道理。那麼葉姑娘呢,想必還是一樣的冰冷吧,只會躲在黑暗之中一個人默默流淚,默默與神兵“朱雀”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