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傑尋了個僻靜的角落,飛身上牆,偷偷潛入其間,左突右撞卻是不見那秦勻子的身影。連城傑心下疑惑,卻是沒有放棄尋找,好不容易才尋得一處燈火通明之房間,便輕身上房,窺視其間動靜。
待連城傑摘下瓦礫的那刻,便看見了一五十歲左右的男子端正而坐於堂上,正是白天於客棧之中所見的傅國忠無疑,連城傑心裡不免一陣欣喜。但下一秒他的所見卻是有些令自己有些錯愕,只見堂中還立有一人,竟是也住在客棧之中的歸樂谷門人——郭昌宗。
只聽那郭昌宗說道:“家父此次派昌宗前來,就是來探一探帝都的虛實,同時也是看看國師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們幫忙的。”那付國忠則是哈哈一笑道:“師侄遠來辛苦了,煩勞你回去稟明令尊,林朝文武盡在我掌握之中,用不了多久便會揮師再度兵臨河陽城下。”
“如此甚好。那昌宗就先行告辭了。”
那傅國忠則是輕道一句“侄兒一路小心”,便也不送。那郭昌宗便是退出堂來,跟著相府家臣漸漸遠去了。連城傑見狀正欲離開,卻見院中另一邊,又一家臣竟是領著秦勻子朝此堂中走來了,故而便依舊伏身在瓦礫之上,一動不動。
只見那秦勻子入得堂中,家臣退去之後,傅國忠陡然問道:“你們不在西域好好待著,跑到佘諸來做什麼?”而那秦勻子見傅國忠臉有微怒卻也不懼怕,而是慢慢說道:“想必一個月前佘諸與辰胤的河陽之戰,國師已經聽說了。”
“那是你們聖教中人所為?”傅國忠問道。
“國師真會開玩笑,我聖教怎會助辰胤抵抗佘諸呢,若是辰胤強大了不就成我聖國最大的威脅麼?”那秦勻子道。
“那我可就不知道你們的如意算盤了。”傅國忠冷冷哼一聲微微笑道。
“不過據說解河陽之圍的那小子,既不是我聖教中人,也不是你們中土正教中人,但卻身懷我聖教和中土三大正教的修行。”秦勻子道。
“如此說來,當真是一個棘手的人物啊。”傅國忠說著便沉思了片刻,良久又繼續道,“謀公子不遠萬裡深夜前來,不會只是想與我說這些無關緊要之事吧?”
那秦勻子輕聲笑道:“當然不是的。聖母派我等前來,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傳聖母旨意一切按計劃進行,一是派我等助國師收服江南四才中的龐明和周良。聖母非常擔心這二人會歸附辰胤喬氏,到時辰胤將會實力大增,滅我兩國只會是時間的問題。所以,無論怎樣我等且不能讓辰胤收服這二人。”
“這一點請聖母放一萬個心,江南的事我已作處理,再說貴教謀公子不是已經前往江南了麼,相信辰胤把江南翻過來也是找不到龐明的。”傅國忠很是自信地說道。
那秦勻子也是滿意地道:“小可最喜歡的便是國師的自信,不過若論智謀,當今天下恐怕卻是沒有人能比得上辰胤的麟南公主的。關於此事,煩請國師還是早作打算為妙,切不可錯失良機啊。”
那傅國忠卻是笑而不語,只是靜靜地望著秦勻子,良久才所道:“公子一路辛苦了,煩請回去稟告聖母,一切當遵照計劃行事。”那秦勻子見他如此也沒有多言,便拱手告辭,出了門隨家臣去了。
連城傑心下突然擔心喬巧兒安危,便要離去,卻未想還沒站起身來,卻聽見一個男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是何人,為何深夜潛入我相府?”
說話之人正是傅國忠。連城傑心下雖有些緊張,不知這傅國忠是何時出得廳堂上得這房上來的,但同時他心裡卻也是極度憤怒的。連城傑慢慢站起身來,早已引劍緊握於右手之中,劍身泛著幽幽青色,竟是未言一句便直直地引劍指向傅國忠。
沒有半句言語,連城傑便是快步攻了上去,一時青色曼舞於房上的夜空之中。然那傅國忠竟是無半點畏懼,也是迎身而來,在舉手投足間竟是把連城傑的犀利兇悍的劍招一一化解了。連城傑眼見攻擊不成便使出渾身解數,一時劍氣縱橫,卻是在別人看來極是淩亂。
連城傑定是不知的,而在傅國忠看來,眼前這年前人的劍招雖然力道不足,但卻極是精妙,不禁暗自稱贊。更令付國忠暗中稱奇的便是,眼前的男子所使的劍術,時而是終南玄門的,時而又是江南歸樂谷的,竟還隱隱透著久天寺的玄妙。
傅國忠心下驚奇,卻是大致想到此人應該是秦勻子口中所說之人。只是他更加懼怕的不是他這道門兩宗劍法的來歷,而是他渾身散發的幽幽青色,那竟然是隻有西域魔教才會使用的套路。
而那連城傑則是愈鬥愈勇,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嗜殺的沖動。傅國忠在纏鬥之中,憑藉著青光色卻見連城傑詭異的臉上露出一絲刀疤,心裡突然愣了一下。片刻之後,只見他雙手合掌於胸前,淩空高起,口中卻念念有詞。轉眼之間,傅國忠的周身竟然憑空出現一道道佛印,恰如那正光大師身上所發出的一般強勁。
那些佛印一個個向著連城傑飛去,竟是把連城傑周身的青光色包圍了起來。片息之後,漸漸地,青光色越來越少。而在連城傑身體的外層,竟是也憑空出現了一道道小小的佛印。裡外佛印把青光色慢慢擠壓,不出一會兒便消失了。而連城傑手中之劍,慢慢散發著土黃色的光芒來。
待連城傑靜待在房頂,心中很是安寧之際,傅國忠從空中落下,站在房頂與連城傑默然相望。良久,只聽得傅國忠道:“你可是連氏滅門一案中逃脫之人?”連城傑望著他,咬牙切齒地道,“是。你能耐我何?”
“孩子,我本是久天寺的僧人,當時剛奉召入朝尚無資歷,奉皇命滅你連氏滿門也是迫不得已啊。”傅國忠說著,言語很是歉疚,彷彿就是一個犯錯悔悟之人。
“分明是你聯合喬萬世誣告連氏造反,隨後又假傳聖旨,為何在此惺惺作態假裝好人?我知道你的修行在我之上,但是我也不會懼怕你分毫。”連城傑大聲說道。
不想那付國忠卻是哈哈一笑,在夜空中很是悽涼地道:“我自小便入久天寺為僧,日夜與佛法相伴,如何會勾結那俗世的官軍統帥喬萬世,又如何造這滿世的孽債呢?”見連城傑不答,傅國忠又繼續說道:“孩子,當時下召的是佘諸皇帝和葉崇山,我只是奉命行事,實屬迫於無奈。”
“你真當我是三歲孩子麼,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麼?”連城傑問道。
“不信又有什麼關系呢,反正在天下人眼中,我傅國忠已然是罪大惡極之人。世間不是口口相傳我傅國忠助佘諸皇帝取活人精血煉藥以求長生麼,不是說我獨斷專行倒行逆施麼,凡此種種罪狀就算殺我一千次都不夠抵。你不相信我,那又有什麼關系呢?反正此時憑你的修行是殺不了我,而我卻也是不想殺你的,你還是走吧,遠離這帝都陽城,遠離這俗世的權力爭鬥,做一個平常百姓,莫要中了歹人的圈套。相比,這也是你父母最大的心願吧。”
那傅國忠說著,言語卻是蒼涼,這一反常與他的位高權重一點都不成正比。在連城傑眼中,他突然覺得這不像是滅門仇人,倒像是一個孤獨的老人。連城傑卻時一時不能說話,心中的仇恨突然便沒了,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若我是你,也絕不會去帝都皇宮找林朝皇帝報仇,因為那地方守衛森嚴,莫說是你,就是我進去也是萬萬出不來的。你該明白那告密之人,才是你連氏一族的大仇人!”傅國忠說道,則是慢慢轉身準備從房頂飛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