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巧兒說完,便轉身準備離去,也就是在轉身的那刻,淚水忽然輕輕流下。
你還是小時候的模樣,瀟灑自在,了無牽掛;而我卻已不是兒時的那個小姑娘,能夠陪你周遊天下。你還是你,而我卻已是辰胤的公主,註定將要背負整個天下。我趕不上你的腳步,因為我的步子邁得太慢,那你是否會停下來等等我?
“一方手絹而已,卻又何益於事。”連城傑感慨著,言語甚是無奈,神色盡顯蒼涼。畢竟,這兩年來,真的是半點音訊線索也沒有的。連城傑把手絹收到懷裡,又道,“謝謝你巧兒。等我找到了我師姐,便來上京尋你。”
喬巧兒聽得他如此說,心中一喜便轉過身來,只是眼前除了墓碑,卻空空如也。
夜風清徐,周遭漆黑一片。原來,他已經不在了。似乎,原本他就沒來過。似乎,這原本就是幻覺一場罷了。可分明,這種感覺是沒法欺瞞的。因為他真的出現了,他回河陽來了,回到自己的身邊來了。
雖然這一切,竟然已忽忽十二年了。但是如今這一切,也許也沒有什麼不好。
若不是李慧和喬鍵銘見青光淡去,便迅速趕上山來,詢問了一番。喬巧兒又以為是在夢中,恰如那些日日夜夜的夢見。
而喬巧兒見他二人趕來,並不言語,只是看了一眼墓地之中連城傑的墓碑,微微笑著。然後她慢慢走過喬鍵銘和李慧面前,向山下走去。
只是沒有誰知道,這一別要多久才能重逢。
☆、石橋退敵
自河陽城趁夜避別喬巧兒以後,連城傑沿大河一路東行,一連兩日走走停停,整日與馬匹相伴。但所經之地,城鎮荒廢,百姓遠遷,田無莊稼,路有餓殍。連城傑是做夢也想到的,以河陽城關為界,東西兩地竟然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世界,如若不是親眼得見,他還以為是世人誇張之言。
只是所到之處,民生凋敝,哀怨不絕,從未聞見,讓心心痛。
那日,連城傑來到一河邊,有一石橋連線河東西兩岸。他正欲過河之際,卻見一行百人上橋向西而來,甚似匆忙,好像是身後有可怕的怪物在追趕。連城傑便停在河西橋邊,讓匆忙趕來的人先過橋來。
他看這些西行之人,大多穿著破爛,像是平常百姓打扮。當然,其中也不乏一些穿著華貴之人,他們騎在馬匹之上或坐在車中,後邊的馬車上馱著十幾個大箱子,像是全部的家當。連城傑眼見此景,也心下納悶,心想這應該是一些富商或者財主人家的。只是不知他們為何,如此匆忙地西趕,難道身後有人追趕一般麼?
是什麼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驅逐百姓呢?難道是山中土匪惡霸?
在過橋西來的人群中,有個十三四歲左右的男孩正扶著一看似七十的老婦人緩慢走著。卻在將過完橋時,也許是那男孩比較幼小,不曾有多餘的力氣,加之後邊人群的擁擠,竟是差點摔倒在地。連城傑眼快,急忙將之扶起,拉過路邊來躲避,讓後面湧來的人群先過了橋。
“謝謝公子。”那老婦人客氣道,卻是氣喘連連,很是辛苦。
“婆婆,不用客氣。我看你們還是先休息一下再走吧,你們混在人群中,是很容易受傷的。”連城傑道,但是由於內心疑惑,便不禁又問,“只是不知,這多人匆忙西去卻是為何?難道東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老婦人此間尚在喘息,不曾回答,倒是那男孩慢慢說道。
“我們是前面村子裡的人家,聽說前些日子,河陽城外辰胤軍民擊敗了佘諸大軍,致使佘諸殘軍退守河南鎮外。但是由於兵力不足,佘諸皇帝便下詔徵兵,這不,整個佘諸國內又開始四處抓兵。”
“抓兵?”連城傑不解地問,不想這佘諸過境之內竟然是如此光景,朝廷無法無天到如此地步。
“就是抓男丁,聽說有許多村子被抓得都不剩一個男人了。”那男孩道。
“是啊,這事鬧得整個佘諸國內人心惶惶。以前朝廷只是貼出榜文說,每家必須出一男丁服徭役1,也就是上北邊築起長城防禦北方谷國;不想,而後幾年卻又張文說每家所有男丁都必須服役,可憐我三個兒子不是死在長城腳下,就是死在戰場上……可憐我這孫子啊。”那老婦人說著,便有些悲傷啜泣起來。
“而今官府又出榜文說,每戶凡過十歲的男丁必須服兵役,若是不出的便要斬首。村裡的人沒有了法子,只好逃向辰胤,討個活法。我們沒法也只好跟隨到此……”那老婦人又繼續對連城傑說道。
“小金,金婆婆,你們怎麼還在這裡?聽說後邊有官軍追來了,咱們還是快些走吧。要不落到這些畜生手中,那必定是萬萬沒有活路的。”一三十左右的婦人,趕至連城傑面前,向男孩和老婦人很是焦急地說道。
“李大嬸,我和婆婆都累得跑不動了。”那男孩說。
“來,我來幫你和婆婆,咱們快些走。”那年輕婦人道,很是熱心,說著便扶起那老婦人準備向前走去。那婦人剛走幾步,轉過頭來,很是擔憂地看著連城傑說道,“公子你也快些走吧,要不讓那些人抓到可就不得了了。”
連城傑微微一笑,看著她們一行三人消失在擁擠而步履匆忙的人群中。
也是此刻,看著眼前這些西逃的婦人和孩子,他內心愧疚了起來,他愧疚那一夜在河陽城外的嗜殺。雖然,這十二年來他心裡滿懷仇恨,但在那夜,那股嗜殺的狂熱卻是不曾有過的。因為那些累累白骨、堆堆屍體裡,有太多隻是這些可憐婦人的兒子或者丈夫,還有這些可憐孩子的父親。
待人群終於渡過石橋,消失在西去的道路盡頭時。連城傑便坐在石橋西岸的橋廊上,靜靜等待著石橋東岸的追兵。卻是良久沒有見著追兵,便拿出女子小白所贈之酒慢慢喝起來。卻是越喝越禁不住贊嘆,真的是好酒。
也沒多久,連城傑剛喝上幾口,正欲回味酒香時,石橋的東岸,出現了一行五十有餘身披甲冑的官軍。連城傑從品酒的思緒中抽回身來,迅速站起,然後快步走至離東岸僅兩丈的石橋之上,擋在正欲過橋的佘諸軍士面前。
雖然對連城傑來說,他步行的速度很是平常,但這一切,在那些官軍看外卻是格外驚訝的。這些軍士雖常年于軍中練習,但大多都是練習一些強身健體的功夫和戰場拼殺的技巧而已,所學所會又如何能夠與眼前這修真煉道之人相提呢。
“哪來的邪魔外道,竟敢在本將軍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