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行連忙追了上去,一時間電影院門口蕭瑟許多,只剩點點雨聲。
徐迦寧被霍瀾庭推了家茶館去,兩個人坐了窗邊位置,讓人煮茶,此時看風聽雨,也十分愜意。懷中的貓兒實在太小了,睡也睡不夠,拱著捱了她的懷裡,又窩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呼呼。
受人賄賂,當然得多想兩分。
徐迦寧低頭看著小小的貓兒,唇角邊都是笑意:“無事獻殷勤,送我貓兒幹什麼?”
霍瀾庭靠坐椅上,拿著手帕正擦著手,修長的骨節,一點點擦過,擦過指尖,也未抬頭:“你一向這樣?”
她伸手輕撫著貓兒:“什麼樣?”
似有些心不在焉,能看得出來,是真心的歡喜,此時心思都在貓兒身上,他看著她,收起了手帕:“別人待你好,就一定有所圖謀?”
徐迦寧慢慢抬眼,似被他這話愉悅到了,失笑出聲:“不然呢?七少不也是,哄我高興,為了讓我心甘情願當個幌子。眼下霍老夫人身子不好,霍家一定要和蘇家聯姻,你不願參與其中,剛好我這個時候在蘇家了,從前我們相識,還有我哥哥在,我不會過分逾越,等你可以徹底離開霍家時,或者擺脫家中束縛,那時候再一拍兩散……對吧,你是這樣想吧?”
霍瀾庭眸光微動,隨即也是失笑:“不,不必勉強。”
貓兒在她懷裡又拱了拱,有人送了茶水上來,他伸手端茶,轉過身去看著窗外,買貓是因為下車時候看見了,買好電影票之後,他就記掛在了心上,當時根本沒想太多。
徐迦寧自認為自己是個很善解人意的人,她有了貓兒,心情大好,心情一好,整個人都柔和許多:“我呢,其實不是因為什麼才不想幫你,而是覺得沒意思,一個現在這個世道別說是訂婚的婚約,就是結婚了,也可以隨便離婚的,所以我不是因為這個猶豫,就是不痛快,謝謝你今天送我的貓兒,我回去天天看著她,心情好了,說不定就能一直做個幌子了。”
這叫什麼話,什麼叫結婚了,也可以隨便離婚。
假意訂婚已是極限,一旦結婚了,他不可能隨便離婚,霍瀾庭面色不快,他出生在一個大家庭裡面,因為霍老爺的專橫霸道,姨太太之間的爭鬥向來在他的打壓之下,雖然有養母護著,但他厭惡那樣的家庭。
小時候他和徐媽媽一起,她是個很溫暖的人,她說一家人,應該和和美美在一起。
如果他結婚,那樣才行。
茶館裡還放著輕柔的唱片,窗外小雨淅瀝,面前的人長發披肩,若是此時有相機,拍下這一幕,那應當是極美的,畫卷一樣的。
這麼美的景緻,再說什麼討價還價的事,真是掃興。
難得出來看電影了,剛才徐迦寧看得津津有味,他見她低眸又揉著小貓兒去了,完全是忘了他的模樣,心情很是微妙。
“怎麼樣,電影好看麼?”
“電影?”
徐迦寧聽他提及電影,才是抬頭:“電影而已,看看算了,除了貴妃之死這個結果,裡面沒有一件事能是真的。”
他眉間微動,她以為他不信,又是低聲道:“別問我怎麼知道的,自古以來,君心帝意一向如此。”
說這話時候,臉上一本正經的。
她端端坐在對面,姿態端莊,動作慵懶,不時低頭輕撫著貓兒的毛發,不知怎的,竟生出許多錯覺。
真真的大家閨秀,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
外面雨停了,二人一起喝了茶,吃了小點心,中午這就過去了,陽光重新沖破雲層,時間不早了,徐迦寧要回去了,她拒絕了霍瀾庭相送,執意享受一個人的時光,要單獨坐黃包車回去。
他拗不過她,只得在門前給叫了車來。
徐迦寧拿著包,抱了貓,翩然上車,霍瀾庭就站在車上,看著她目光淺淺。
小貓兒在她懷中抻著懶腰,小爪子伏了她胸口,喵了一聲,徐迦寧低眼便笑,單手托住了,對著霍瀾庭伸出了右手來:“來。”
那隻手纖細嫩白,掌心裡不知拿著什麼東西,還攥著拳頭。
他牽過手,自然知道那手柔軟,是軟到什麼程度的,不知要給他什麼東西,霍瀾庭伸手來接。
徐迦寧眼中盡是笑意,手一動,將掌心的東西扣了他手裡,隨即叫車夫拉車,黃包車的車夫應了聲好嘞,這就跑了起來。
腳步聲越來越遠,片刻之後,黃包車已經跑出去老遠了,可即使看不見,也能想象得出,那姑娘懷裡抱著貓兒的滿足模樣。
霍瀾庭攤開掌心,上面靜靜躺著一塊銀元。
好像還能感覺得到她指尖溫度,竟然還給他一塊錢,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可愛?
他將這一塊錢握在了掌心,再回頭時候,已是驀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