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絲汀在現世中察覺出了布姆的異狀,隨即斷言其正式開始向魔導士發起衝擊。而在“大魔領域”中,布姆卻始終坐在那個暗巷裡,再沒起身離去。
暴雨打從昨天傍晚就沒有停止,小手指蓋的雨滴不斷傾瀉而下,撞擊到青石板路上後又化為了霧氣。這些霧氣隨即緩緩上升,一小部分朦朧了這座死城,而更多的,則返回了天空,回到那些烏雲裡。
週而復始、迴圈罔替,似乎這場暴雨要一直下到萬年後的某天,似乎再沒停止的一天,似乎它們要洗刷所有東西。
然而布姆對此卻顯得不屑一顧,此刻他儲物袋內的中品魔晶早已消耗殆盡,三十幾顆上品魔晶也半數化為齏粉。黑木法杖默默漂浮在半空中,縷縷空間系魔力先是凝聚為魔弦,隨即又剝離成無數絲線,緩緩凝聚出一隻只蚊蠅鼠蟻。
從那第一隻臭蟲開始,布姆就沒在停止過這種將自己化身為“神”的舉動。毒蚊栩栩如生,捲曲的細長口器、纖細的六條手足、半透明的一對薄翅;蛆蟲惟妙惟肖,乳白色柔軟軀體、首部的黑點狀眼睛、體節隨著蠕動而扭曲。
蒼蠅活靈活現,複眼好似兩個迷你蜂巢、腹部的細小絨毛長短不一、那“搓手”的樣子,似乎令人覺得它真的擁有了生命。一隻巴掌大的老鼠直立於暗巷口處,光禿禿的細長尾巴、貼附身體表面的油亮硬毛、宛如豆子般大小的烏黑色瞳孔。
布姆似乎早已沉浸於這種奇妙的狀態中,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正被暴雨侵襲,不在乎儲物袋裡的魔晶正快速消耗,甚至不在乎自己“創造”出的生靈,也不在於那些生靈的數量。
空間系魔力再次從黑木法杖頂端噴湧而出,只不過這回卻並未剝離為絲線,而是直接開始扭曲糾纏。經過這兩天近百次的嘗試,布姆此刻似乎厭倦了那些小東西,開始著手“創造”新的生靈。
“我記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尚未與那個貴族老者相遇,久到六花尚未誕生,久到我才不過七八歲年紀。”
“露露,無論你是曾經那個被人欺負的小丫頭,亦或者後來的高階牧師。無論你活著的時候如何心存感恩,還是死掉後前往英靈殿。你都是那個住在奧古王城某個垃圾桶裡的純淨靈魂,我將永世不忘。”
“還記得那隻僅有三條腿的野狗麼,我曾經取笑它活著毫無意義,而你卻說無論任何生靈,只要活著就有意義。”
“那麼現在,就讓這隻小畜生重生吧,全當作是我的私人情感在作祟,全當是難得回到了一個人生活的奧古王城。”
布姆在這座死城裡生活了幾天,非但沒有因此而陷入驚魂崩潰,反而感覺十分安逸。他本就是個喜歡安靜之人,骨子裡也從未摒棄過那種獨自與整個世界為敵的膽魄。他就像那一隻臭蟲,要麼在殘羹冷炙間撐破肚皮,要麼就吃掉任何能入口的東西。
在沒有與六花相依為命之前,牧師露露便是他唯一能分食的夥伴。然而小丫頭卻在某天被人擄去了西塞帕瑪城,並且最終葬身於夜鶯草原。如果說為了給六花報酬佔據了九成,那僅存的部分卻是要祭典露露的亡魂。
六花憎恨西塞公國,不過是因為自己未能保護布姆,敗於無名小山。而布姆的復仇之火卻顯得異常熾烈,因為露露是他為數不多承認的朋友,只要自己有能力,定會向施暴者討個說法。
空間系魔弦最終凝聚成了一隻瘸狗,只見其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暗巷,片刻後就消失在瓢潑大雨中。
布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似乎伴隨著這隻瘸狗的“誕生”,他的心境也悄然開始蛻變。那是種釋然的感覺,是再次體會到暴雨冰冷與無情的敏銳,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大魔領域”中也越陷越深。
黑木法杖再次爆發出魔力熒光,布姆也繼續著自己的“創生之舉”。他逐漸忘記了自己因何而來到此地,忘記了正處於“大魔領域”,忘記了要向魔導士發起衝擊。
似乎相較於那些東西,能多出一隻臭蟲或蚊子更加令他開心。沉迷於對空間系魔力細微掌控的美妙感覺中,布姆也早已迷失了自己,迷失了方向。
暴雨依舊下著,暗巷兩端的牆壁一塵不染,那些附著於表面的綠苔不見了蹤跡。原本存在的蚊蠅鼠蟻接連消失不見,或縮排了垃圾桶、或躥進了黑暗中、或就那麼憑空化為無形。
只不過布姆卻沒有察覺到這種異狀,此刻在他眼中,唯有那些“誕生”出的生靈才是一切,才是他目光匯聚的終點。
“克莉絲汀姐姐呀,這都過去整整三天時間啦,不會出了什麼問題吧?”
“人家怎麼感覺到了一股詭異的氣息咧?可別說布姆哥哥再次甦醒後,不記得咱們啦!天吶,要不直接弄醒布姆哥哥好啦!”
夕陽裡,六花一邊熬煮著食物,一邊神經兮兮的說個不停。布姆在“大魔領域”內掙扎了近一週時間,而此刻現世卻不過堪堪過去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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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天六花卻顯得異常暴躁,若非有哈斯塔攔著,她早已掀翻了奇妙屋,然後再一巴掌拍醒布姆。
因為靈魂融合的關係,小丫頭兩個小時前感知到了布姆的異狀,而那時的布姆,則剛剛“創造”出那隻瘸狗。
“還活著就行,什麼時候布姆斷氣了,什麼時候我才會將其強行喚醒。”
“空間系魔法師本就是些神經病,聽說就算在古魔法時代,這些傢伙也從未正常行事過。因此就算布姆的進階之旅如何詭異,我也不會感到意外。”
“六花放心好了,我雖然不能左右布姆是否能成功歸來,但卻可以讓他活著睜開雙眼。而在此之前,你需要做的便是安靜等待,避免某些宵小之輩暗中窺視。”
克莉絲汀接過餐盤,隨即又不著痕跡的遞給珀耳修斯一顆上品魔晶。晚餐過後,她如常般走進了絞刑樹樹屋,將奇妙屋交給六花與哈斯塔守護。
“大肥蟲子,你說哥哥真能進階為魔導士麼?憑心而論,哥哥的資質很差,我不在乎他的實力,但卻非常擔心哥哥因此而傷心。”
篝火劈啪作響,鐵鍋中的肉羹每天都會換新,這是六花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她真的很想衝進奇妙屋裡,真的很擔心布姆的情況。
“六花大人,我並非魔法師,自然不理解這種進階之旅的兇險。但我卻相信姐姐的建議,因為她是個大魔導師,遠比布姆大人來得有經驗。”
哈斯塔輕輕將幾串羊腰子翻轉,隨即小聲回答道。但其實他根本不能理解布姆此刻的進階之旅,因為他是遠古兇獸遺種,因為他打從誕生之日起就強大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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