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接受治療後的痛苦加劇,是孟漣始料未及的,但這也能解釋為什麼大多癌症病人在確診以後,有的人會果斷的放棄治療了。
但孟漣骨子裡就存著股韌勁兒,一上午的檢查下來,硬是一聲都沒吭。
連同著主治醫師都對這漂亮的大男孩另眼相看起來。
求生欲強的患者他們做腫瘤科的醫生當然見多了,但這麼能熬的還是頭一回見。
許錦藝將車停在住院部樓下,領著身旁的男孩一路進了電梯。
費應行在進樓時,在聞到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的那一瞬間,就覺得莫名地一陣心悸。
護士站的鈴聲、小孩的哭聲、手術車車輪的滾動聲,耳邊是醫院走廊裡嘈雜的聲響,在逐漸靠近孟漣病房時,費應行竟不知原因的緊張了起來。
可當許錦藝開啟病房房門的那一刻,費應行的世界就像是突然安靜下來了一般,只剩下那幾不可聞又熟悉的呼吸聲、伴隨著點滴滴落的輕響。
病房裡拉上了遮光簾,可仍擋不住冬日午後暖黃的陽光。
孟漣背對著房門,安靜地側躺在床上。
頸後軟發下是一塊礙眼的紗布,將那段漂亮的後頸遮得嚴嚴實實。
許錦藝見身後的大男孩目光怔怔地看著病床上熟睡中的小兒子,像是已經失去了所有行動能力一般,一動不動地立在房門口許久。
她暗暗地嘆了口氣,朝著門口的男孩招了招手,道:“小費,你先幫我守著一下這邊,我去樓下找兩位老太太,她們二老下去拿藥去了。”
費應行聞聲,才瞬間回過神來,他點了點頭,見許錦藝出了房門,才放輕著腳步進了房間。
孟漣的臉色比平時蒼白不少,失了血色,露出了些許病態。
可那熟悉的眉目仍是像從前一般,過分的好看,眼睫緊閉的乖巧模樣,和費應行記憶裡的一模一樣。
簾隙透來的光將孟漣的臉龐照亮,看著孟漣整個人像是要融進那束暖光裡一般,這讓費應行幾乎産生一個錯覺——也許上天反悔了也說不定,殘忍地要將送到他身邊的小神仙給親手收回。
費應行在床前站了許久,才悄聲靠近,試探似地伸出手,將孟漣額前零落的碎發撩開,旋即一俯身,將唇印上了孟漣的眼睫之上。
許久,費應行都沒有別的動作,只是輕輕地吻著孟漣,兩人肌膚相親著,費應行的神情虔誠又認真,像是要靠著唇尖的那點兒溫熱去感知著身下人此刻生命的溫度。
孟漣的心髒還在跳動著,還完好無損的在他面前。
寂靜到落針可聞的病房內,忽然啪嗒一聲輕響,一顆晶瑩的水珠落上了孟漣光潔的臉頰。
兩滴...三滴...
接二連三地如落雨一般。
許錦藝站在門外,看著那個高大英俊的男孩,此刻正坐在病床前的座椅上,他如獲至寶一般雙手捧著孟漣的手心,紅著眼眶埋下了頭,竟無聲地痛哭了起來。
作為孟漣的母親,許錦藝甚至來不及驚訝於費應行與孟漣真正的關系,因為男孩神情裡那些無意間流露的悲慟和空氣裡那些沉默浮動的愛意,像是要滿溢而出一般,讓許錦藝的心裡又酸又軟,很不是滋味。
指尖的濡濕讓孟漣不適地掙動一瞬,竟慢慢從淺眠中轉醒,睜開了緊閉的雙眸。
感覺到孟漣的動作,費應行連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啞著聲音道:“抱歉,把你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