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言。”高強繞過車頭坐上副駕,“別看這地方面積大,但傳事的速度,不比內地慢。
“你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
“嗯,好。”沒有說過多感激的話,金世安有些哽咽。
高強說:“你打算怎麼辦?”
金世安沒回答,踩下油門,繞過這幾座低矮的房子,遠離國道,向無人區深處駛去。
這一腳踩下去,高強便知道了他的答案。
實際上,他也早猜到了他的答案。
金世安像不知疲倦的永動機,注意著一路上所有的風吹草動。遇到牧民,他會下車詢問,這些日子有沒有車子經過這片牧場。
可可西裡人煙稀少,金世安相信任何一個過路人他們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但他們都告訴他,沒有看到人和車經過。
天色漸晚,荒草灘又下起雪來。
“如果不下雪,說不定還能找到車轍,順藤摸瓜,我就能找到她了。”
高強心中五味陳雜,問:“還要繼續找嗎?你休息,我來開車。”
金世安搖搖頭:“天黑開車容易出事,睡一覺吧。”
他們把車後背放下去,和衣躺下。
金世安幾天幾夜沒閤眼,此刻依然毫無睡意。
他聽著高原的風咆哮,如魔鬼一般,席捲天地。假如他是狼就好了,順著風便能聞到她的氣味,徹底找到她,把她抱在懷裡一輩子不松開。
他知道高強還沒睡著,輕聲說:“你說,銀枝在荒郊野外,聽到這風聲,會不會害怕?”
“……”聽到這個問題,不知為何高強腦海裡浮現了大學時期,一頭短發,基本沒睜眼瞧過他的銀枝。他笑了笑:“她肯定不會。她膽子那麼肥,怎麼可能怕?”
“不,有我在的時候,她才不會害怕。”金世安說,“其實她膽子很小。我跟她露宿荒原的時候,她睡得很淺,任何風吹草動她都聽得到。她喜歡抱我胳膊睡——她不想打擾到我。”
高強一時沉默,不知如何接話。
或許金世安並不需要他接話。他只要他默默地聽。
“我是蠢貨。”金世安說,“我跟她在一起四年,她從沒有主動提起她的家人。那時候我就該察覺到什麼的。可是我沒有。”
高強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只得說:“那是她自己不說,怪不得你。”
“不,怪我。”他盲目地把一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高強神色徹底凝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金絲安空洞的眼神總算有了些光彩,隨即落入更深的悲痛。
除了他的父母,他沒跟任何人講過這段故事——這是銀枝一直試圖拋卻的往事。
一九九八年夏天,他們畢業的那一年。畢業前夕,銀枝提出分手後失蹤,去向不明。金世安瘋狂地找她,問遍了銀枝身邊所有人,都不知道銀枝的去向——她誰都沒告訴。
不過他有辦法。他搞到了銀枝老家的住址,沒有任何猶豫地,隻身前往。
那個村子離蘭州近,卻要火車轉汽車,最後一段路沒有公共的乘車工具,當地人告訴他,要麼走路進去,要麼包車,一次兩元。
所謂包車也只是指摩托車,這價錢無異於搶。
金世安沒有講價,“最快什麼時候能到?”
“二十分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