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想,他大概不會來了。如果他來,誰會為他撐傘?
忽然,白鷺腦中閃過一絲念頭,那念頭讓她心裡難過得厲害,甚至讓她坐立難安,不過耐了半晌,她便沖出了咖啡店……
這陣雷雨來得太過強烈也太過突然,原本熙熙攘攘的沈康路上,忽然沒了人跡。白鷺撐著傘,一路小跑,牛仔褲已經全濕了,涼意從腳底直躥上來,深入骨子裡的寒。可是,她根本顧不得,因為不遠處,有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牽動著她心中的每一根神經,她飛也似的跑了過去……
輪椅的小輪卡在馬路旁的一處巴掌大的小坑裡,赫連清無處借力,即便使出渾身解數,可依然未能將輪椅從那稚童都能輕而易舉跨過的小坑裡推出來。他的渾身都已經濕透,額角的碎發滴下一串串的雨水,冰冷的水珠將他原本就白皙的臉龐洗的愈發白得透亮。
白鷺飛奔過去,扔掉手中雨傘,拉住輪椅扶手,一鼓作氣的把赫連清連人帶椅從那小坑裡拉了出來。
赫連清顯然嚇了一跳,差點因為慣性而從輪椅裡跌下來,不聽話的雙腳早已從踏板上滑落而出。他來不及管,仰起頭,隔著重重雨水,看清是白鷺,連忙把放在腿上的雨傘撐開,盡量舉高到白鷺的頭頂。
“白鷺,下這麼大的雨,你怎麼出來了?淋濕容易生病。”
白鷺根本不聽他說什麼,大聲叫道。
“下這麼大雨,為什麼不撐傘?”
赫連清似乎有些懵。“我要劃輪椅,撐不了。”
白鷺更加氣惱,雙拳緊握,咬著牙沖赫連清吼道。
“你知道要下雨,為什麼還要出來?你知道自己打不了傘,為什麼還帶傘?是要過來給我送傘嗎?告訴你,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給我送傘,我不需要你對我這麼溫柔,對我這麼好。
“我不過是不小心有了你的孩子,我真的不是存心要懷你的孩子的。過半個月,我才二十歲,還什麼也不懂,根本沒有辦法當一個稱職的媽媽,我真的不能要這個孩子。
“有了這個孩子,我更不知道該怎麼和我的父母、我的老師交代,我不想、也不能辜負他們對我的期望。赫連清,這個孩子,對我來說,只是個意外,你明白嗎
”我知道,你很想要這個孩子,想讓我為你留下他。可是,在幾天前,我們不過還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我們對彼此根本不瞭解,我沒有信心將自己全部交付給一無所知的你 。
“赫連清,求你了!求你別再逼我了,好嗎?!”
說到最後一句話,白鷺已經泣不成聲,貼著赫連清的輪椅,脫力的蹲下來,將滿是淚痕的小臉埋進膝蓋。
赫連清感到胸中前所未有的滯悶,過了好半晌才能說出話來。
“白鷺,非常抱歉,讓你這麼為難。”
白鷺淚眼婆娑的微微抬起頭。赫連清竟然在此時微笑了下,冰涼的指尖伸過來輕輕碰了碰白鷺濕漉漉的臉頰。
“我明白了,白鷺。我不會再逼你了。別怕。”
赫連清離開了,在冰寒刺骨的冬雨中獨自向原路劃著輪椅。白鷺幾乎夢遊一般,愣愣的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手中舉著他留下的雨傘。
白鷺翹了班,提前回到宿舍,依舊難掩心中酸澀。她躲進被窩,將被子蒙在頭上。手機裡傳來兩條新訊息。
一條是系統提示——手機錢包裡確認到款五萬元。
一條是赫連清發來的資訊——【白鷺,手術做無痛的,不要疼。】
看到“不要疼”三個字,白鷺再也抑制不住,將手指攢成拳頭,塞進牙槽,豆大的淚珠無聲無息的滑落臉龐,彷彿比傍晚時分的冬雨,還要來得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