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若兮低低斜斜的看了楊禕一會兒,嘴角上掛著說不出的苦。她今天在應酬的時候,確實喝了不少,胃中酸澀,四肢也不慎協調,可偏偏頭腦異常清明。
楊禕等了一會兒,發現臺若兮不說話,心裡便沒了分寸,不由得朝臺若兮的方向靠了靠,伸出手朝她臉頰上摸索。
臺若兮沒有動,任由他一寸一寸的往上摸,一直摸到自己纖長的睫毛,蝴蝶翅膀一般翩翩扇動。楊禕像是觸電一般,立時收回手去。而臺若兮也在這時候,胃中絞痛,轉過身,就嘔出一口酒水來。楊禕條件反射般攬著臺若兮的身子去接,結果捧了滿滿一手酒氣。
幸好楊禕記得茶幾上就放著紙巾,趕忙扯了數張為臺若兮擦拭嘴角,臺若兮卻在他耳邊低低呻|吟。
“阿禕,我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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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禕,我難受。”
十三歲的臺若兮趴伏在課桌上,也是這樣,低低的向楊禕求救……
那天他們班體育課,楊禕發現臺若兮並沒有在隊伍當中,便偷跑回教室。一進門,就看到臺若兮捂著肚子,痛的小臉煞白。而她身下的血跡,連椅子上都沾染了一片殷紅。
“阿禕,我是不是要死了?怎麼流這麼多血?”
楊禕頓時也被嚇得六神無主,打橫抱起臺若兮就往保健室沖……
那時候,楊禕終於開始長個子,不過也只是和臺若兮一般高矮,仍是瘦骨嶙峋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竟然一下子就把勻稱修長的臺若兮抱在懷裡,跑了兩個樓層。臺若兮頓時傻愣愣的看著這個似乎比自己還要焦急的男孩兒,一瞬間竟忘了疼。
楊禕幾乎是一腳踹開了保健室的大門。
“老師,您快看看。是不是很嚴重,要不要馬上叫救護車?”
楊禕那時候正處於變聲器,嗓音尷尬,唇須猶在,眼神裡卻是一片赤紅。保健老師轉頭一看,便噗嗤笑出聲來……
放學後,臺若兮的腰上綁著楊禕的校服外套,走在夕陽的盡頭,而楊禕則低著頭好像犯錯的小孩一樣,一步一戳的跟著,手裡還拎著兩個沉甸甸的書包。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了很久,誰都沒有說話。突然,臺若兮腳步停頓,轉過身,淩厲的瞪著楊禕。
“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和你絕交!”
……
也許就是因為這一次特殊的經歷,使得兩人有了一種超越普通朋友的默契。每個月這個時候,臺若兮都有些無精打採,而默默跟在她身旁的都是好像永遠也長不開的楊禕。
十五歲那一年,楊禕的近視忽然變得很嚴重,個子卻一下竄到了一米八,坐在最後一排,即使戴著眼鏡,他也看不清老師的板書。
臺若兮將筆記本遞給楊禕的時候,看到他將她那娟秀的字跡湊得很近,才像是能看清似的。她忍不住嘲笑了句,“大四眼兒!”但仍是不減擔憂的繼續問道。
“你視力退步這麼厲害,怎麼還不去做個檢查?”
楊禕將筆記本塞進書包,決定回家拿放大鏡照著抄。
“我爸說等他們忙好這陣子,就帶我去他們醫院好好檢查。”
回家的路上,臺若兮將書包丟給了楊禕,自己則輕捂著肚子,沒精打採的朝前走。
楊禕忽然就算清楚了日子,問她。“要不要先去我家,給你煮薑汁窩蛋奶吃?”
十幾歲的少年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的偏方,臺若兮盡管多次出言嘲諷,可每次只要楊禕端上來一晚熱騰騰的窩蛋奶,甜甜辣辣的一碗喝下去,她也總覺得輕松許多。
時至今日,臺若兮似乎還能想起那少年在廚房中忙碌的背影。瘦肖而頎長,總像是沒有長開,卻總能讓她安心。
似乎耳邊還能響起兩個人的對話聲。
“大笨蛋,蛋殼都打到牛奶裡了。”
“小兮,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沒看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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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公寓裡,臺若兮吐得有氣無力,窩在楊禕的頸間喃喃。
“阿禕,想喝窩蛋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