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程子昂擺手說道，“我只是作一個比喻罷了。”
接著，他看向沙盤，指著沙盤上的聚落說道：“你們看，這草原就相當於海洋，每一個聚落就相當於島嶼，敵人的軍隊就相當於艦隊。”
“如果你們正面出擊，敵人一定會集結兵力部署到前線，並伺機發動突襲。新軍沒有騎兵，正面戰場肯定是打不過擁有騎兵的敵人的。”
“所以，不妨繞過他們，直接乘坐鯤舟襲擾敵軍後方聚落。如此一來，敵人就只能疲於奔命。”
“這就是所謂跳島戰術，其核心就是避開敵人的精銳前鋒力量，襲擾後方薄弱位置。”
“但和跳島戰術不同的是，你們的鯤舟無論如何都要比騎馬快，而且可以遁入雲層，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讓敵人無法捕捉到你們的蹤跡，只得被你們牽著鼻子走。”
“而且就算敵人及時回援，你們也可以立刻登上鯤舟升空，敵人根本沒辦法對你們構成威脅。”
“等到敵人後方已經基本被破壞，前鋒力量也疲於奔命的時機，你們再主動進行決戰，消滅敵人有生力量。如此，則伊帕三部可平矣。”
“府君好方略！”
程子昂的發言讓九雲霜三人大為震驚，紛紛露出了敬佩的眼神。
“伊帕三部襲擾東盛邊境，無外乎為了草原所沒有的鹽鐵資源。所以，他們天然生活在環境艱苦的地區。與東盛帝國相比，伊帕的經濟基礎更為脆弱，只要能有效打擊敵人的經濟命脈，敵人的軍隊便會不戰而降。”
其實程子昂很不想說出這些話，因為雖然聽起來好像很溫和，但是經歷過戰爭的他很清楚，這番話背後所蘊含的血淚。
上兵伐謀，次而伐交，最下攻城。
這個道理，程子昂非常清楚，想要解決伊帕三部的襲擾，最好的辦法就是透過談判方式，讓這些遊牧民族老實生活，不要隨意起兵鬧事。
解決的方法有很多種，但文家朝廷偏偏選擇了最極端的方案，那就是出兵征伐三部。
其實程子昂也能理解文家朝廷的抉擇，對於他們來說，伊帕三部的騎兵實在過於強大，所以在降服他們之前，好好敲打敲打他們，削弱他們的有生力量。
只是這所謂的敲打，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
如果讓程子昂來解決，他完全可以跟伊帕三部談判，收編或者僱傭伊帕騎兵，向東征伐北昌帝國。
如此一來，不僅不用兩線作戰，甚至還可以借刀殺人，可謂一石二鳥。
但正如之前說的那樣，文家朝廷迫切需要世人看到新軍的力量，以此震懾住那些覬覦政權的武家勢力。
所以，他們當然清楚可以依靠伊帕騎兵對付北昌帝國。但他們還是選擇了兩線作戰，只為向世人證明新軍的戰鬥力。
對付伊帕，實際上其他手段比軍事手段更管用。
因為，戰爭的本質是政治的延伸，而政治服務於經濟。
也就是說，只要能打擊伊帕的經濟，使得他們不得不依靠東盛帝國苟活，那麼就可以達成軍事手段無法達成的效果。
伊帕的經濟來源，無外乎他們的那些生產資料，也就是牛羊等牲畜。
而程子昂的建議，其實就是想法設法摧毀掉這些生產資料。如此一來，伊帕部落就會陷入經濟困境，出現人道主義危機。
當然，東盛九州可沒有人道主義這個概念。而且用這個概念來形容伊帕即將面臨的情況，實在過於溫和。
失去牲畜的伊帕部落，很有可能會面臨饑荒，出現人相食的慘劇。而失去經濟來源的伊帕騎兵，很有可能會瘋狂襲擾東盛邊鎮，一來是報復，二來是為了求生存。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程子昂希望東盛軍隊切斷伊帕命脈後，伊帕能儘快投降臣服，而東盛帝國也給予相應的補償，避免出現饑荒。
但這畢竟只是美好的設想，誰也不知道事情會不會按照自己預設的方向去走。
所以提出這種方案的程子昂，其實內心還是很有負罪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