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卉移開視線看著遠處的夜空：“阿卿，你知道嗎？我讀書的時候，覺得掉到班上五名之後簡直太可怕了，我完全不能想像差生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後來我考上了一個不錯的大學，我又覺得考一個很差的大學甚至考不上大學簡直太可怕了，我也不能想像那些考不上好大學甚至連大學都沒有讀過的人要怎麼辦？再後來，我找到了一個愛的人結婚了，我覺得沒有愛情的婚姻太可怕了……”
顧雲卿默默地衝了兩杯茶，將茶放到她面前，他靜靜地聽著。
“就是……我總是想當然，用我自己的標準去衡量這個世界，總以為自己無比的正確和重要。”她自嘲地笑笑，“一直到遇上你，到經歷了無數我根本無力扭轉的事情。我才明白，我從前那麼自信而篤定，只是因為我運氣好。”
他抿了一口茶。
她嘆了一口氣：“如今，我的好運到了頭。而我發現，面對命運的蹂躪，我一點兒都不勇敢，我不想再和命運鬥，太痛苦了。如果在愛你和平靜過日子裡只能選一個，那我選平靜過日子。”
向卉說完這話時，她杯裡的茶已經涼了。顧雲卿要給她倒了，她端起一飲而盡。
“就在前幾天，你還恨我恨到不惜借程雨帆的手殺我。這才幾天，你就大徹大悟了。”顧雲卿淡淡地語氣。
向卉放下茶杯，她阻止了他再次給她倒茶：“我只是很累了，只想好好陪恬恬長大。”
他笑笑：“只怕不是你想，就可以實現。”
她伏到沙發上又看著外面的夜空：“阿卿，你什麼都不要同我說。可以嗎？就當這是我除夕夜的一個小小的心願，今夜，沒有其他，只有我們兩個人坐在這裡，談談天也好，喝喝茶也好。明天的事情先不去管了。”
顧雲卿也靠到沙發上，他看著向卉。
“我給你講我讀書時候的事情吧。”他說。
“好啊。”向卉隨意的語氣，沒有仇恨，沒有剛死的陳維平，沒有程雨帆，沒有空如師父，所有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在今夜都統統滾蛋吧。
“我從小讀國際學校，高中當然也讀的國際學校。像我們這種家庭的孩子，幾乎都不走國內高考的路線。但後來，我是我們學校唯一一個參加了高考，沒有去國外留學的人。”
“原因你也應該猜得到，因為宋翊的死。”他說。
向卉心中一凜，原本在她眼皮徘徊的瞌睡蟲一下子全飛走了。宋翊，一個死了很多年卻用另一種形式活在他們中間一個人。
“宋翊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完美的家族繼承人，高智商，高顏值，下得了狠手，又能適當的保留了人性最基本的善良。如果他不死，可以預見，他到這個年紀應該在商界已經成為一個傳說了。”
向卉想起墓碑上宋翊的笑容，那確實是一個很意氣的少年。
顧雲卿繼續泡茶：“因為真正要說宋翊，就無可避免地要提到程雨帆。噢，他原名叫程宇凡。雨帆兩個妖里妖氣的字是他後來改的，他大概覺得那樣高雅吧。他是高一下學期才轉入我們學校的，當時他的成績保持下去，到高三他是可以直接保送國內最好的那批大學的。但他不要，他抓住了我們學校伸出的橄欖枝，拼了老命的擠進來了。”
顧雲卿的語氣裡帶著幾分厭惡：“這個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他很聰明，因為很清楚自己的底子，他也很清楚他面臨的境況，所以，他非常精準地選定了宋翊成為他的朋友。”
“宋翊人緣非常好，對於程雨帆的示好，他回以了善意。”顧雲卿說到這裡時開始煩躁起來，他彎腰從茶几下面拿出了煙盒，起身走到窗邊，他拉開了一點窗戶。
“我想抽一支菸。”他說。
“好。”她找個了更舒服的姿勢靠著。
“那時候，我和宋翊的關係最好。他硬擠進來，對我也各種溜鬚拍馬，我十分反感。甚至幾次當著宋翊的面狠狠奚落了他，我以為這樣就能把他趕跑。顯然我低估了他厚臉皮的實力，他愈挫愈勇，然後挑撥我和宋翊的關係。”
“青春期的男生容易衝動，我氣不過，狠狠地打了他一頓，我被學校記了一次大過，勸回家裡反省兩個星期。就是這兩個星期，等我回到學校時，宋翊就和程雨帆成為了鐵哥們。”
顧雲卿猛吸了兩口煙，又用力掐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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