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閉眼關門。“兄弟,會有人替你報仇。”
那依靠繩索捆綁才能站立的骨架上停留的烏鴉雙目圓瞪,警惕地看著他們這群外來客,生怕他們是來搶食的。
劉一手跪在那背影面前,在旁邊低垂著頭,嘴角眼角都滲出鮮血來。是被活活氣到中風而的。
旭把門關上,才看不見那些怨恨的眼神。
面向太陽,朝著東方。這種殺戮方式他太清楚了。
劉寶珠沒見過這種開膛破肚的場面,扶著欄杆吐的昏天黑地。一波接一波的,段子團子等人胃裡也開始翻江倒海。霍山扣耐著難受安慰他們。
旭強嚥下一口頂到上喉嚨都酸水,揹著不肯閉眼的劉佳明繼續前行。走了沒兩步,背上涼涼一片。旭略一思忖,大喊糟糕。回過頭,把劉佳明的腦袋轉向劉家政房間的另一面。
旭知道自己應該安慰她。又不知道怎麼說。他輕輕柔柔地拍著背上的人兒,哄孩子一般小聲叫到“哭吧。哭出來舒服一些。”
劉佳明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又把頭扭過去。旭再扭過來。附帶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屁股上。兇神惡煞地命令道“哭!”
劉佳明背對著劉家政房門,在旭背上無聲地落淚,硬是沒有哭泣。
霍山扣請假,跟劉寶珠一起在寧家照顧寶寶,順便用紅花雙棍的影響力保護她們。
劉佳明被帶回寧家之後,在床上消沉了三天。劉寶珠喂不了飯,只好每天喂流食。就算是這樣,還是旭從段子他舅段九斤那裡拿了一個填鴨子的漏鬥才喂得下去。
那三天,旭跟廖天瑞帶著不怕死的日升會舊部,在劉家翻箱倒櫃,清理出十三副槍傷致死或者一刀封喉的完整的屍體。
廚房絞肉機外面掛著廚子僅剩的半截身體。
浴缸裡血紅一汪水浸著一個保險櫃。
把水放完,旭發現浴缸底下藏了身體扭曲的劉家光屍體。劉家光的手應是剛伸進保險櫃裡就被人鎖住了,手指卡進了保險箱的縫兒裡,骨頭已經被擠壓粉碎。旭小心挪開保險箱看後面。果不其然,後面被撬開了。可以看到劉家光骨肉聚在一團垂下去的指尖。
“日升會的做法。”廖天瑞說。
旭,“我知道。”
你最重要的,抱著它死去吧,日升會給你幸福的機會。
旭找了兩天都找不到劉家三子劉家達。抱著劉家被血洗當晚這個小孩子躲起來了或者剛巧去了外面給他三哥跑腿的美好願望,旭在第三天傍晚時分聽到有狗沖著屋□□院鬱郁蔥蔥的竹筍狂吠不已。
心驚膽顫地撥開茂盛的竹葉,順著那銀鈴一樣歡聲笑語的道場去。道場木板沒有人打掃,落了一層竹葉。落日餘暉下的竹葉大部分已經枯黃,顯然不是一兩天積聚下來的。
道場旁邊是不允許種竹子的。怕長成一叢淹沒了道場。現在,旭想拿笤帚掃一掃,伸手就摸到了竹葉。不知道什麼時候,道場旁邊新長出兩棵一米高的矮矮的新竹子來。
旭看著這鮮嫩翠綠的竹子,跟四周參天而起的截然不同。料定這是一叢新竹分開了兩株。應該還是兩三天前遷移過來的。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低頭去看竹子的根部。竹子是新種的,根部四周有澆水的痕跡。
竹子是從埋在土裡只剩下腦袋的劉家光張開的嘴中長出來的。
泥土被一捧一捧移動,速度越來越快,連那張開的嘴裡也進了一些。旭全然不顧,只管面無表情地迅速埋土。
新長的兩株綠竹底部很快被堆滿了土。它的全貌看起來好像底下掛了一個厚重的花盆。
一個人的重量,很重。
旭沾滿泥土的手用力把土壓實。一抬頭看天,月色當空。額頭滑溜過一顆豆大的汗珠。陰風驟起,旭勞動過後汗濕的後背一下子被吹幹,凍得他一個激靈。
最開始引他過來的狗不見蹤影,只有深夜裡呼嘯而過的涼風。旭有點害怕。撐著泥地雙腳用力蹬,差點因為久蹲的姿勢站不起來。
旭一抬步,眼前天旋地轉。倒下去之前,他分明看到眼前跳躍著一個小娃娃的背影。
跟劉家達一樣大小的年紀,揹著手無憂無慮地跳格子,跳著跳著就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