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折是小事。這少年還特別有心,每瑞瑞不亮就去摘一些新鮮的花草來妝點那小小的水果攤。很受女孩子喜歡。
黑眼鏡看了一眼他手裡那一截新鮮的法國梧桐。為他的用心嘖嘖稱奇。
“嘖嘖嘖。安居島上有法國梧桐的只有西山島。這裡去西山島少說一個小時。你五點要開檔。這是得多早起來去摘花啊。”
“梧桐當季。”
“那是。還稀罕呢。那麼漂亮的小鈴鐺,以前旭日東升沒雄起的時候,牛仁醫院一帶的馬路上到處都是這種花。可惜後來嫌棄人家毛毛太多,全都砍了。換了一些沒花沒果的。哎,西山島搞開發。法國梧桐不也被全砍了嗎?你從哪裡拿到的花?”
“不用你管。”
段子戴上一邊的耳機,一手拿畫一手拿出一點錢塞到絮絮叨叨說可惜了那些花的黑眼鏡手裡。
“我這個月開始不做了。這是這個月的租金。”
黑墨鏡總覺得這人是能做一番大事業的人。不應該一輩子在這裡賣水果。所以他提出要走,也沒有特別意外。
“夠了。用不著這麼多。”
他收了錢,偷偷瞄一眼那一牌子。這人就是有想法。變著法兒讓別人覺得能從他這個無知少年手上賺到錢。其實根本沒有這回事兒。從來是賣得比賣的精。更何況這麼會裝純良的他?再不問可就沒機會了。
黑眼鏡好奇道,“東主有喜,這一次是真的?”
段子把另一邊耳機戴上。隔絕了世界。臉冷心冷回他一句,“跟你沒關系。”
“你是會變臉嗎?對著客人笑嘻嘻對著我就p。”
“這麼著急去見你媽媽?”黑眼鏡是看他手裡拿著花束,又想到今天是五月母親節才問的。
眼看著那人不做聲就要走。這人走了那是絕對不會再回來的性子。黑眼鏡拉住他。“走之前我問你一個問題。我很好奇。”
段子十分不耐煩。“說。”
“我看你一直戴著耳機,你到底在聽什麼呢?”
“說了你也不懂。”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懂?”
“第九交響曲。”
“貝多芬的!扼住命運的咽喉!我在學校的柱子上看見過。好樣兒的!”
段家惹了不該惹的人。這事兒島上的人都是知道的。現在,日升會出手,壞人死了。可惜他母親沒撐過去。在警察局殉情了。也是絹蝶情深。就是可憐了這孩子。
黑眼鏡嘆一口氣,給他整整剛才被他扯亂的衣服。像個長輩地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自從家裡出事,落井下石的、撇清關系的他見得多了。一顆心在紅塵裡打滾,早沒了當初的純真。這突如其來的陌生人的祝福讓段子短暫地不知所措。
很快他又堆起職業笑容,用沒拿花的手壓下帽子。以不變應萬變。“謝了。祝你生意興隆。”
段子沒去上學。他回了自家那四面沒有牆只有木頭柱子和天花板的養豬場。兩手交叉在腿上面向魚塘,坐在白花開成一團團的法國梧桐樹下,呆呆地看著水面山上游下來的手指長的銀背小魚。不知道在想什麼。
身邊是從攤檔上拿回的一枝法國梧桐。枝葉因為久置失水,已經蔫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