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閑嘮嗑!我是要下海遠航的!不是什麼臭拴纜繩的!”
“你就是臭拴纜繩的!”
“閑嘮嗑的!”“拴纜繩的!”“給我過來!”閑嘮嗑的,“略略略~”做了個鬼臉。就是不過去。
旭小手一拋,落日餘暉在三枚硬幣上閃出光澤,躍過水手頭頂,在他面前準確無誤地落入口袋中。
水手一回頭,黃沙碼頭只有空空的棧道。
他被旭的這一手弄得熱血沸騰:“拴纜繩的!我看到黑社會啦!活著的日升會啊!”
閑嘮嗑飛奔過去找拴纜繩的分享他的喜悅,被後者一個腦崩兒打發了。
貼在水手背後轉了個圈兒,滿足了水手的好奇心,旭走在金黃的棧道上,看著天色點點頭。“不錯。是吃飯的好時候。回九間房。”
九間房就在中心醫院兩條街外。
名字叫九間房,實際上只有八間房。三間並排作一列,中間空了出來是一塊大空地。房主人物盡其用,一角搭了個棚拉了葡萄藤,擱了幾把太師椅紅木桌放上茶具。夏日炎炎的晚上約上三五知己,看看月光喝喝小酒,甭提多舒坦。
九間房裡面每一間都是青磚房,梁木結構,瓦面鋪頂,飛水魚嘴,瓦當上寫了名字,分別是正日西兔蠍張井田。
每一個名字都是日升會的元老。
敲敲中間日字瓦當的大紅門,出來一個眉妝生生把眼睛襯大了一圈的貌美女人。那是日升會黃色産業的集中地西街的實際掌權人,日升會三當家的母親,日升會龍頭寧日的皇後,江湖人稱皮皮。
“皮皮阿姨~我來啦。”
皮皮年近四十,徐娘半老。一見這騎著一臺破舊腳踏車的黑框眼鏡小年輕就笑。“霍來啦?”
霍,全名霍山扣,今年14歲的小年輕。
霍山扣舉高三個便當盒。
“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
皮皮見他拿著東西,伸手拿了就進屋拉婆婆一塊吃,絲毫不客氣。路上被香氣誘得忍不住,開了瞄一眼:“呦呦呦!紅燒肉!這個正!”
“虎子!霍來啦!”
一嗓子能吼到山那邊兒去。生怕屋裡人聽不見。
虎子,日升會龍頭寧日的二子,青木堂現任堂主的乳名,江湖人稱三當家。
虎子不姓寧,大名西寅。
孤兒西瓜在巴士爆炸事件中推了寧日兒子寧正一把,使後者得以生還。為了報恩,寧日把西瓜認為義子。後來生的兒子女兒全都過繼到這個沒來得及有子嗣的義子名義上,繼承西家的香火。所以這個跟團團圓圓兩位公主一樣是寧日親骨肉的西寅,名義上的父親是西瓜。生生比寧正低一輩,要稱呼後者為正叔叔。那之後生的西湖,西安,西芹,西蘭花,西紅柿,西洋菜,西葫蘆等人也是同樣。
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裡屋直通到大門口回應她:“聽見了。吼什麼吼?”
霍山扣也不進去裡屋。放了車就在院子裡自己拉了老太婆坐的太師椅躺下去,閉著眼睛養神。皮皮中途給他沏了一壺茶。他貓舌頭喝不著熱茶,有一口沒一口吹涼。順便等著裡邊的人起床洗漱。
三當家人胖。轉身不利索。動作又大。洗完臉起身帶翻了盆,弄得一地都是水,被皮皮敲著碗兒大聲斥責“看著點兒!老孃的紅燒肉~!”尾音翹上天再打倆轉兒,那叫一個發音飽滿。
“什麼你的紅燒肉!臭老太婆,就知道吃。”
“婆婆,有人罵你。”
一個聽聲音就知道年紀不小的老婆婆說話了。
“啥?誰?”咳了兩聲痰,從眼前三隻碗的中間那碗摸出肉來,顫顫巍巍送進嘴裡。“老孃一柺杖捅死那龜孫子!嗯,有進步。就是糖放少了。不夠味兒。”
“我吃著好。就你那老嘴還能吃出啥味兒?”
“哎哎!那你也不能搶西瓜碗裡的呀!”
皮皮想趁老太婆不注意從她面前三隻碗偷一塊來吃。不幸被發現。
老婆婆爭不過媳婦兒。急了。柺杖杵得咚咚響。喊孫子幫忙。
“虎子!虎子!管管你娘!她要搶你爹的飯!”
霍山扣在院子裡葡萄藤架子下坐著喝茶呢。這會兒忍禁不禁,嘴角輕笑。這倆婆媳真逗。
三當家那大臉可算洗完了。邁著八字步,挺著個小啤酒肚。穿一件舒適寬松大襯衫,梵高的向日葵大面積印在上面。隨便一條加大沙灘褲。腳踢一雙人字拖。手上串著他娘給的菩提珠子鏈兒他祖母的祖傳玉鐲子他自個兒買的金閃閃大圓盤手錶,手裡一對四座樓核桃轉來轉去,另隻手拎著一個人家勺油的大勺子,整一身暴發戶打扮走出裡屋。
把老太婆面前三隻碗倒了一碗進嘴裡,扒拉兩口飯進去,腮幫子鼓鼓吃完了。又倒了一碗。只留下半碗給他那瘋癲的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