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沈涇,一同前來的還有云山府禮部司和戶部司的大小官員,沈涇的官職在京中雖然算不得什麼,但是在地方上卻還是高官,禮部司和戶部司的人都是騎馬跟來,陪同在側。
會場四周依然熱鬧無比,下午開賽之前,此次御酒評選的另外兩大主角終於出場。
率先而來的是忻州妙草堂大公子方正昊,一身青色錦衣,腰繫藍帶,頭戴方帽,看上去滿是富貴之氣,在無數目光之中,方正昊瀟灑步入會場,跟在他身邊的僕從,手裡竟是捧著一尊做功精緻到極點的酒罈,只瞧那精美無比的酒罈,人們就感覺其中盛裝的必定是一等一的美酒。
會場之中,酒坊東家的座位只剩下了四家,齊茂芳陳東家和一品堂肖東家早早便已經到來,十進四的評選中,除了妙草堂以及和盛泉有把握之外,這兩家其實也沒有必能進入前四的把握,實際上進入前四已經讓他們達到了最高的目標。
方正昊一來,陳東家和肖東家便已經從座中起來,一齊向方正昊拱手,無非是恭賀進入前四之詞,方正昊場面話自然少不得說兩句,但是打心眼裡瞧不上這兩家。
反倒是留心看和盛泉的位置,卻是一位老者坐在那裡,倒也認得是蘇府的老管家,得意洋洋上前去,拱手笑道:“恭喜恭喜,和盛泉能進入四大名酒之列,當真是可喜可賀啊!”
他拱手很隨意,只能算是平輩之禮,毫無對前輩的尊重,蘇伯此時坐鎮這裡,也就代表著蘇家,方正昊禮數不周全,也就等若是對和盛泉有了幾分輕蔑。
蘇伯起身來,倒是還了一禮,笑道:“我們和盛泉進入四大名酒之列,實至名歸,也不算什麼大喜事。”隨即撫須笑道:“不過貴坊能夠進入前四,倒是讓我們有些想不到。”
方家與蘇家嫌隙甚久,蘇老東家抑鬱而終,歸其原因,方家也是脫不了干係,仇隙早生,如今方家更是趁人之危,在蘇家和盛泉遇到困難之時,大舉侵佔雲山酒市,甚至於利用卑劣手段毀掉了和盛泉的酒王,雙方的心裡都是將對方視作最大的敵人,水火不容。
蘇伯為人沉穩,雖然不至於在面上拉下臉來,但是言辭譏諷幾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方正昊也不生氣,只是含笑淡淡道:“老人家,嘴巴利索不如手上利索。”湊近過去,壓低聲音道:“看到老人家,我就想到了你們和盛泉。如今的和盛泉,就如同你一樣,老態龍鍾,時日無多……嘿嘿,蘇琳琅是否害怕丟她老子的臉,所以不敢露出頭來?”
蘇伯很平靜地看著方正昊,輕聲道:“方大公子,我倒有兩句話想與你說,卻不知你是否能夠聽得進去?”
方正昊現在的心情不錯,悠然笑道:“我最喜歡聽老人說話,哪怕說的是胡話,也會有幾分道理,有什麼話,你儘管說來,我洗耳恭聽!”
蘇伯緩緩道:“老子有云,禍兮福依,福兮禍依,萬事萬物,從沒有必定之數。”他指了指陰沉沉的天,輕輕問道:“方大公子,依你之見,這天是要下雨,還是不要下雨?”
方正昊抬頭看了看天。
此時正值下午時分,但是天色很陰沉,天上時有烏雲滾過,涼風陣陣,看那模樣,似乎是真的要下雨,但是偶爾烏雲劃過,卻又露出一絲亮光來。
方正昊皺起眉頭來。
蘇伯微笑道:“大公子說不出來?”輕嘆道:“不錯,其實這人生萬物,道理也如同現在這天氣,你斷定不了是否要下雨,就像無法斷定自己前路究竟如何。我和盛泉最近固然禍事頻發,但是誰又能說沒有大福相依?而大公子的妙草堂最近在雲山府風風火火,看起來紅火之際,大福一片,但是誰又能保證大福之下沒有藏著大禍?”
方正昊眉頭皺得更緊,蘇伯說他妙草堂大福之下藏大禍,這讓方正昊心裡很不痛快,冷笑道:“胡言亂語,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蘇伯平靜道:“為人處世留一線,逼人太甚,有時候反倒會將自己逼入絕路的!”說完這句話,蘇伯再不言語,緩緩坐了下去。
方正昊湊近過去,壓低聲音冷笑道:“今日我妙草堂偏偏不留一線,你們和盛泉要與我妙草堂爭?好得很,今日就讓所有人為見證,看著你們和盛泉再一次被我妙草堂踩在腳下。”神情陰鷙,冷冷道:“上一次敗了,你們還能重新再來,但是我敢保證,這一次敗了,你們和盛泉將從此退出酒界,大秦酒界,再無和盛泉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