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女朋友在一起四五年,今年三月就準備結婚了,可是兩人一直沒有買房,然而家裡人覺得女生跟著他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就想著兩人有個固定的小窩。只是這裡的房價太高,他們兩個剛工作一年的社會新人完全買不起,又不想找家裡人幫忙,一商量就準備買二手房。
本來他們是沒抱希望能看到合適的二手房的,因為二手房總不可能太新。可是世界上還真的有意外,而他們就遇到了這樣一個驚喜,且在看房後越看越滿意。中介說這房子才買沒多久,只是因為一些原因原主人搬走了,這房子就只有賣掉了,年輕男人和女朋友商量著就這棟了,正跟中介商量價格,門鈴就響了,緊接著他看到了門外站著的人。
明明心針紮似的密密麻麻的疼,可是陳南山看著眼前景象,不知怎麼就笑,還是扯扯嘴角笑容很大的那種。
原來是這樣。
先前看到的一些記憶湧上腦海,一個個的串起來,連成的真相讓陳南山心驚,就像一杯硫酸潑在了心上,痠疼的同時還覺得滾燙,燙的眼淚都要藏不住了。辦公室裡看到的中介二字,臥室裡聽到的交易,原來當真的一直只有他一個人,賀秋鳴早就打好了要走的計算,在和他相處的同時計劃著離開。
陳南山瞥了眼站著陌生人的房間,頓覺這不再是他熟悉的房間,苦笑了下轉身離開了。爬樓帶來的酸軟這時全顯現出來,陳南山失神的錘了錘腿,欲緩解下腿上的酸軟,可是越錘腿就越難受,而且不知怎麼的心也跟著酸了起來。
他沒去坐電梯,跟來時一樣走了樓梯,但是陳南山沒有立馬下去,而是在樓梯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陳南山看著手裡沒有收到任何訊息的手機,耳邊是那對小情侶和中介交流的聲音,他終於控制不住的低下頭,伏在膝蓋上遮去已經通紅的眼睛。
原來都是假的。
幾年前也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陳南山摸了摸眼角,啞著聲音嘀咕了一句,“賀秋鳴,為什麼我還是好喜歡你啊?”
......
這兩天姜曼春的狀態好了些,白日清醒的時間也長了起來,有時還能和陳南山打打趣兒。陳南山是打心底開心,每天都盡力在照顧她,用忙一點的生活來麻痺會疼的心髒,只是他看到姜曼春身體好了些,又想起那日賀秋鳴的話,心中止不住的發慌,他想回去看看賀秋鳴。
所以在姜曼春睡著後,陳南山叮囑了守夜的護士,讓她幫忙照看一天,他明天再回來,然後離開醫院去火車站了。夜晚趕火車實在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候車廳裡鬧哄哄的,檢票時還是人擠人,好不容易進了車廂也得不到片刻安靜。
陳南山坐的是靠窗的位置,他沒和旁邊侃大天的人搭話,視線一直落在窗外,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是陳南山卻能看清楚玻璃上他的倒影,他認出玻璃上的那個人的眼裡有光,陳南山知道那光是為賀秋鳴升起來的。
遠遠的看一眼就好了。
下火車時天已經亮了,陳南山打車去賀秋鳴學校,找出賀秋鳴發給他的作息時間,可是等他去了教室,卻沒有發現賀秋鳴。陳南山又跑了幾個賀秋鳴常去的地方,可是都沒有看到賀秋鳴。
無奈下陳南山給賀秋鳴的室友打了電話,雖然賀秋鳴搬出來住了,但是和宿舍裡的人還是有一定聯系的,而陳南山因為高中常往賀秋鳴學校跑,跟賀秋鳴舍友也有一些聯系。
而舍友們的回答,帶給陳南山的不是開心,而是絕望。他們說賀秋鳴很久沒來學校了,他們也不知道賀秋鳴去哪了。陳南山想也沒想的去了他們以前住的房間,只是房子早就上了鎖,他進不去了。
看到鎖的第一眼陳南山還沒放在心上,因為他有鑰匙,可是當他拽著鑰匙第十三次沒開啟門後,他不得不承認這鎖換了。陳南山本來以為是賀秋鳴怕他來找他,所以幹脆換了鎖,可是下一秒他遇到了房東,房東見到他很是驚訝,因為房東是知道他倆的關系的。
陳南山看到房東,收了鑰匙就跑到他身邊,抓住他手問賀秋鳴,然而房東搖搖頭,說賀秋鳴早就走了,現在這間房子裡住的是其他人。房東不知道他們倆發生了什麼事,但想起賀秋鳴離開時的模樣,心裡隱約明白這對同性情侶大概是分手了,別人的感情不好多管,所以房東安慰了幾句就走了。
而陳南山在聽到房東說賀秋鳴走了的那一刻,手裡的鑰匙摔在了地上,連夜趕車的疲憊都抵不上他這瞬間的難受。火車上的期待,在這一瞬間落了空,陳南山盯著那扇已經換了鎖的門,諸多往事浮上心頭。
有兩人打鬧一起回家的,有在門口親吻的,有每日一起離家的...還有很多陳南山不曾注意的細節,在這一刻全都湧上他的心上,像一把刀狠狠的淩遲他的心髒,可偏偏刀還不快,淩遲一下要痛好久,下一刀才姍姍來遲。
陳南山顧不上形象,靠著牆坐了下來。他本來還想去門邊坐著的,可是那裡已經不是他們的家了,裡面也沒有住著他喜歡的賀秋鳴,陌生的一切讓他想逃,然而陳南山又不捨得,想在這滿是回憶的地方再多坐坐。
已經離開的房東突然折返,手裡抱著一個盒子,他在陳南山旁邊停下,對於看到的陳南山的狼狽不發一言。陳南山知道現在的他肯定很狼狽,只是他已經沒那個力氣去收拾自己,只想找個舒服的地方躺一會。
是他要賀秋鳴走的,所以現在什麼結果他都該接受。
然而陳南山還是高估他自己了,當他看到房東帶來的東西後,一直崩著的眼淚決了堤,陳南山抱著房東的盒子,蹲在地上哭成一團,連房東是什麼時候走了的都不知道。
是他對不起賀秋鳴。
盒子裡裝的不過一些小物,可件件都藏著兩人的回憶,賀秋鳴把這些東西留在這,其意可想而知,賀秋鳴連回憶都不準備要了。
要斷就斷的幹淨。
然而更讓陳南山受不了的,是盒子裡的另一個東西,一個款式很簡單的戒指,沒有用紅色的絲絨小盒裝起來,就這樣安靜的被放在放在了一張紙上。
紙上有幾句簡單的話,只一眼陳南山就認出了那是賀秋鳴的字跡。陳南山小心的拿出那張紙,去看上面寫的字,然後眼淚再也沒停過。
攏共三句話。
第一句是他的名字,第二句是一句表白,第三局是一個諾言,連在一起卻是誅心。
賀秋鳴寫:小孩兒,我怎麼就這麼喜歡你啊,把我的一輩子送給你好不好?
陳南山從沒這樣難過過,他顫著手,把戒指戴到了自己手上,嘴裡一直喃喃賀秋鳴的名字,只是這次無論他叫了多少次,那個他愛的少年,再也不會出現在他身後,笑著把他帶回家了。
寫了字的紙飄落,在空中翻了個圈,露出背面,落在了地上。背面原也不是空的,上頭也有一行字,此刻因為剛才那一個翻轉,從而將背面的字清楚的展露人前,陳南山自然也是清楚的看到了。
“匆匆數年,大夢一場,也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