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晚下著雪，天氣預報中說明天才會加重，路燈下那密密麻麻下落的雪色羽毛，驗證著天氣預報向來都不準；無光之處看是看不到雪的，有光的地面倒是有些白中帶黑，看來瀝青路上已有積雪，如此下去早上應該可打一場雪仗。
月星軒裹緊厚重的棉襖，棉襖上外面有幾個補丁，像是乞丐裝束，卻比一般棉襖更為保暖，只是棉襖老了些，破了些，可再老再破，最基本的功能還是比現在大多棉襖強。月星軒左手扶住欄杆，感覺到欄杆上的冰涼，心卻是暖的，因為電話那頭聲音一直在響。
電話那頭在講一個故事，一個鄉下老太太進入大城市，到了一個很大別墅當傭人，那見所想細膩而有趣，
其實硬要說有趣，這人小故事並非動聽，應該說比起當下那些奇思妙想的作家筆下的故事，卻也顯得老套，甚至在一般人眼中，這樣小故事連看一眼都不值得，可她很喜歡聽，那頭的人也很喜歡講。
剛聽那頭人說話，確實驚得月星軒一時說不上話來，哥哥這個手機連卡都沒有，如何撥出號，那個人又是透過何種渠道，接通了這個只有電的老式手機，但很快她便冷靜下來，不，應該說她很快接受了。
她比一般人更快接受，原因很簡單，海中怪物在進化，人類同樣在進化，只是絕大份都不知道，具備超能力的人類已經出現在社會中，海戰隊只是一個表相，真正與鯊魚搏殺的，卻是那些具備特殊能力的人類。
比如說她已經死去的哥哥！
聽著那頭人的講話，月星軒有些怪異，具備超能力的人類，皆被政府管控，這個人怎麼會擅自發動超能力；具備超能力的人類，並非人類的英雄，他們便是為了整個人類而拼命搏殺，也只能成為最陰暗的存在。
他們不能上臺面。人類是一種極其嫉妒的生物，亦或很容易排斥與已不同的生物。具備超能力的已然不是人類，而人類似乎很享受挑戰神。這就是海戰隊不輕易面世的原因，也是那些高層隱瞞的真相，人類還需要他們這些超人，沒有他們的守護，前不久人類便會瀕臨滅亡。
月星軒也知道，幾年前具備超能力的人有一次反抗，最終那些怪物將自己看成人，選擇蟄伏，海戰隊便更具獨立性，便是軍方也不敢輕易得罪。
她知道這些，原因便是有一個超能力的哥哥，之後哥哥死了，政府出於某種愧疚，對她百般照顧。她很恨，但她需要照顧，不，正確來說是她嫂子與那個剛上小學的侄女，需要很多錢來支撐日常生活。
於是，她忍了下來，即便前幾個月的那個新聞，她也忍了下來，可她對哥哥的感情中，卻多了幾分愧疚，為活著的人隱瞞哥哥死去的真相，她很恨卻又無可奈何。
月星軒深吸一口氣，將外部凌冽的寒風，吸進自己燃燒的五臟，似只有這股冷到血管中的寒風，才能稍微平息她的思念與痛苦。她平心靜氣聽著故事，越聽越覺得有趣，比那些為了生活而寫出的文章不同，這個故事多了幾分人情味，就像是故事本身就是一個自轉，卻又站在上帝視角來訴說給人聽。
故事並不動人，卻越聽越有趣，女性的感情都是細膩的，很明顯這個故事是由一個女性編寫出來的，月星軒微微上翹著小嘴，好看的牙似似外面飄蕩的雪。
......
方想不停的講，腦中極速地回憶著紅樓的每個細節，那頭應是一個小女性，聲音很是動聽，“自己”故事讓那個女生很感興趣。
方想大腦飛轉時，言語中發現一絲壓抑的呻吟，似苦苦支撐著一座大山，終於還是頂不住而痛苦叫出聲了，那人似也注意到聲音的異常，打斷了他的故事，好心提問道：“你沒事吧？”
方想不想回答他的話，將全部精力集中於回憶，爭取想起紅樓每個字眼，如若想不起則使勁搖擺著自己的身體，藉此來懲罰自己，大腦似一個犯賤的小人，不給點痛苦則不聽話，有了加倍的痛苦，那些字眼都被擠出來。
然後是語氣，說書人向來都是以情動人，因為故事總是千篇一律，可一百個說書人，手下便有一百個劉姥姥，他的故事泯滅了那人的疑惑，很是安靜聽著故事，時不時給個回應，讓方想有了更多動力。
可方想明白，自己如此拼命用腦，甚至比自己研究生考試還要拼命，並非是討好那頭的女生，而是為了讓自己的精神，集中於想事情中，而不去在意那痛入骨髓的疼痛。
痛如湧水，淹沒他的身體，他能感應到全身似如硫酸中，腐蝕自己的血肉，繞是鱗片堅硬，在硫酸腐蝕下也只是多堅持片刻，多遭幾分罪。
四周還是一片漆黑，彷彿身處一個宇宙黑洞中，可他明白宇宙黑洞是沒有時間的，而自己正在爭分奪秒與痛苦搏鬥，要不痛苦殺死自己，要不自己殺死痛苦搏得一絲生機。
他需要有人分散注意，更需要自己想事情，讓自己不會在痛苦的海洋中，喪失最後一絲理智。
“劉姥姥剛進大園子便說：‘我們鄉下人，到了年上，都上城買畫兒貼.....怎麼得到畫也不過是假的，誰知今兒進這園子一瞧，竟比畫兒還強上十倍。’”
聽此，那頭女生拼命掩嘴笑，似被劉姥姥的無知而笑，更似被這個傻頭傻腦的婦人而笑，不過方想已將注意力轉到另一方向，此人連笑都是強忍，看來修養倒也不錯，可比前世那個甩了自己的女朋友要強些。
旋即他又收起思想，他不知對方是誰，何種身份，因而可不敢讓她知道自己身份，要是知道這頭是一隻沙丁魚在說廢話，恐怕心態再好的女生，也會被嚇出魂魄來。
方想繼續講著故事，而身體的痛苦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失，直到腦中暈暈沉沉，話也說不清了，這才迷糊幾句，再次暈死過去。
那頭明顯也招架不住夜的侵襲，迷糊兩聲也趴在陽臺那個小桌子上陷入沉睡，嘴角微翹，似做一個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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