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厘端坐著不說話,他呼吸兩下,想要閉上眼睛捂住耳朵,那種聲音那種眼神他一點都不想再接觸。
“你們二位是我們沈厘的姑姑和姑父是嗎?”
蕎麥很快明白了局勢,主動替沈厘開口,中年夫婦點頭如搗蒜。
“那你們這次來a城是找沈厘做什麼的呢?”
蕎麥繼續強勢地開口,沈厘的姑姑一愣,連忙擺手:“哎喲,是這位秦老闆邀請我們來的嘛,說厘釐出息了,請我們來享福呢。”
沈厘眨了眨眼,大差不差地猜到了劇情,蕎麥卻是驚訝地看向秦伯溪,秦伯溪挑眉:“沈厘你倒是說個話?你唯一的兩位親人都在這裡了。”
沈厘覺得喉嚨裡有什麼在搔刮自己,讓自己說不出來話,甚至有些想吐。
“我高二那年被輸光了錢的姑姑姑父用十萬塊錢賣給了朱啟文,那時候我就沒有親人了。”
沈厘緩緩開口,中年夫婦一愣,臉上的神色難看起來。
沈厘深呼吸兩下:“秦總,有什麼需要您說吧,他們對我沒有任何意義了。”
秦伯溪抿著唇看著沈厘,沈厘垂下眼:“朱啟文去世的事,還有我和賀灼川被曝光的事,是您在操控嗎?”
蕎麥一愣,她前後一聯想,瞬間便把這件事想明白了,她看向秦伯溪,目光中含著怒氣。
秦伯溪輕笑一聲:“小厘太聰明瞭,讓我沒什麼成就感。”
“你想要什麼?錢?還是別的?”
蕎麥警覺地問秦伯溪,秦伯溪看了眼蕎麥,又重新看向沈厘:“我養了五六年的人一夜之間被個小毛頭搶去,你說我心裡怎麼想?小厘,回到我身邊?當年在桐店酒店裡弄痛你了是我不對,以後我絕對溫柔地對待你。”
秦伯溪完全沒有底線地將他對沈厘做過什麼在所有人面前說了出來,沈厘的臉色發著白,抿著唇不說話,蕎麥都快氣得發抖,沈厘在她眼裡是脾氣性格一話的藝人,似乎你對他好一分他回給你百分千分。
現在她才知道,那些好對於過去的沈厘來說,是多麼珍貴的東西,所以他珍惜、他小心翼翼。
“隨便你吧。”
沈厘輕笑了一聲開口:“我不當藝人沒有關系,我宣告狼藉也沒有關系,我什麼都不在乎。”
沈厘的語氣似乎在思念著什麼,在遙望著什麼。
蕎麥一把拉起沈厘,既然沈厘的態度明確了,她就不會再讓沈厘呆在這裡:“小厘欠你多少錢我們公司承擔,至此往後不要再騷擾他。”
沈厘又看了一眼自己侷促不安的姑父姑媽,他站起身頓了下,突然開口,將多年前一直沒有說的話吐了出來:“我恨你們。”
那時候他剛上高二,老師突然將他喊出門說姑父在學校門口等自己,沈厘開開心心地去校門口,姑父說家裡有事將他接回了家。
家裡一片狼籍,一群兇神惡煞的人,一個支離破碎的房子。
姑媽跪在某個男人面前哭喊:“我就還有這麼一個侄子,你說,他值多少錢?多少錢我都賣給你。”
沈厘怔怔地後退兩步,卻被姑父一把拉住,那男人朝沈厘走過來,捏他的臉,拉著他的手臂晃了兩下,身上帶著惡臭的氣味玩味地盯著沈厘:“好東西,十萬。”
沈厘還未反應過來之時自己就被好幾個人抓住,他哭著喊著反抗,喊姑姑救我,姑姑救命,在最後他只看到姑姑劫後餘生地笑,被姑父攙扶著起來,看著那幾個大漢將沈厘壓制住,幾乎把他五花大綁架了出去。
年少的沈厘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小時前自己還在教室裡背滕王閣序,一小時後自己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陌生的、冰冷的房間裡。
從此他才知道了什麼叫地獄。
那是地獄,沈厘看著窗外流過的景色,眼淚冷不丁掉了下來。
沒有不恨這種說法,那種恨伴隨著一生,隨著時間的疊加那恨意只會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