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霸道登時呆住了,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李魚。要不要去見個面,打聲招呼?
羅霸道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請個念頭。
他和李魚的關系實在有些尷尬,說敵不像敵,說友不像友。現如今人家是爵爺,來這兒當官的,羅霸道可舍不下他的臉面,此時登門與攀附權貴的小人有何區別?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吧……”
羅霸道微微一笑,想開之後豁然開朗,提著肥魚向自家趕去。
曾經的江洋大盜,後來想要立謀國之功的羅一刀,此刻已經是一個只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兒的小男人了。
羅霸道的家在鎮西頭兒,不是自已新蓋的,是買的他人家的宅子。有戶人家在兵災之後,一家人死得沒剩兩口,又是婦孺,要去別處投親靠友了,便便宜賣給了他。
一個小院兒,三間正房,左有羊圈,右是茅房,屋後足足一畝地的菜園子,井就在菜園子邊兒上,雖在鎮上,很是農家。
羅霸道家現在養了三隻羊,還有一窩雞,曠雀兒雖然有了身孕,可本身是練武的人,閑不住,趁著羅霸道不在家,後邊侍弄一下菜地,前邊喂喂羊兒,倒也愜意。
此時一隻母雞剛下了蛋,咯咯叫著,得意洋洋地撲騰下了窩,傲嬌地邁著小碎步,曠雀兒笑盈盈地走過去把那還帶著母雞體溫的雞蛋拿了回來。
屋簷下就懸著一個筐,曠雀兒踮著腳尖兒把雞蛋放進去。這時,矮牆外正有幾人路過,當中一個,四旬上下,略顯肥胖,頰上兩道法令紋,顯得頗具威嚴。
他目光一轉,恰看到院中那窈窕的身影,曠雀兒此時才只兩月身孕,根本不顯懷。待她一轉臉兒,那人更是眼前一亮,濱海鎮上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美人兒?姿色很是撩人吶。
不過,他此時正有事在身,便只向牆內呶了呶嘴兒,道:“這小娘子甜媚的很啊,回頭給爺打聽打聽!”
“是的爺,沒問題爺,包在小的身上,爺~”
旁邊兩個狗腿子心領神會,馬上點頭哈腰地答應下來。
這個中年人便是基縣第一大豪紳彭峰,那兩個答話的狗腿子,都是濱海鎮上的本地人,一個叫高初,一個叫徐海生。前邊正引路的那個,則是徐海生的大哥,徐海景,都是跟著彭老爺混飯吃的。
這彭峰在基縣地面上向來唯我獨尊,如今驟然天降男爵,給他腦袋上套了個緊箍,如何忍得?
不過,人家挾朝廷大義而來,他也不敢大意,所以今天“微服私訪”,悄悄帶了幾個熟悉濱海鎮情形的手下,前來探探這位李爵爺的底兒。卻不想,深山育俊鳥,柴屋出佳麗,竟然讓他看見一位可人的小娘子。
羅霸道提著魚走來了,和彭峰對面而過,相互看了一眼,不過路人而已,誰也沒有放在心上。
李魚和雷落雷都尉一番長談,雷落倒是推心置腹:“這基縣,最厲害的是彭家。彭家在此地,已經經營了十代有餘了,爵爺,任何一戶人家,在一個地方生活達十代之久,那人脈根源……”
“我懂!”
“說起這彭家,還有些傳奇色彩。彭家傳到四代以前的時候,其中一支就只剩下一個男丁了,還是遺腹子,而另一支呢,卻是人丁興旺,那孤兒寡母的,沒少受排擠、受欺壓。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另一支做的事太過天怒人怨了,從那時候起,這個孤兒這一支,子嗣卻是漸漸多起來,而另一支後代子嗣要麼生不出,要麼只生女兒,老一輩兒的漸漸死去,到了上一輩兒的時候,原本沒落的一支,已經重新掌握了彭家。嗨,天道迴圈,報應不爽啊!”
李魚對這種八封不感興趣,打斷他道:“這彭家勢力如何?”
“了得!十分了得!我帶兵剿匪時,經過縣城,就這麼說吧,基縣的縣城,跟這濱海鎮差不多,連個城牆都沒有,叫城而已,不能以關中的城池相類比。但這縣城中卻真的有一座城,那就是彭家莊。”
雷落一說,眉飛色舞,湊近了道:“彭家莊深牆大院,彷彿一座堅城,牆上還有運兵道、避箭壕,還有箭樓,吐蕃人打進來的時候,劫掠了整個基縣,那些大戶人家要麼破家,要麼攜財務逃去了岷州府,等這兒安定了才回來,只有彭家,把大門一關,就守到了現在,吐蕃人根本奈何他不得。這勢力,得有多大?”
“原來如此……”
李魚沉吟著,雷落又道:“爵爺你要掌握這裡的鄉兵民壯,可少不得要跟彭峰打交道。此去基縣啊,你……”
李魚突又打斷他道:“雷都尉,你在基縣掃匪,平靖地方,想必抓捕了不少人吧?比如……那些在中原無處容身逃到隴右避罪的犯人,還有強盜、馬匪、亡命、逃兵,以及吐蕃那邊戰敗逃散被俘的亂兵?”
雷落一怔,道:“有啊!那些吃白飯的,我正要向上峰請命,看如何處置,怎麼?”
李魚微微一笑:“李某此來,欲再築一座新城,一座真正的城。需要勞力啊!可否把這些人送給我?”
“呃……你若拿去,末將求之不得。只是,爵爺,這些人要麼兇殘成性,要麼桀驁不馴,要麼奸猾詭詐,可都是不好對付啊。我現在把他們關在囚牢裡,或者弄去做苦役,都不敢讓他們吃飽了,生怕他們有了力氣就……爵爺你……”
“呵呵,無妨。我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只要落在我手中,我自然會調教他們。”
雷落一聽眉飛色舞,這燙手山芋居然有人肯接,這一趟真沒白來啊。
雷落欣然道:“爵爺有所準備,那就好。末將手中一共有近兩萬這種賊囚,不知爵爺要多少?我回頭就叫人送來。”
李魚道:“不急,十天後再送來吧,所有的賊囚,我都要了!”
雷落吃驚道:“都要了?爵爺,要不要這麼多人吶?光養著他們,可也是不小的一筆開銷,不說別的,光那吃的……”
李魚笑眯眯地擺手:“怎麼可能,你也說他們桀驁不馴了,總要調教嘛,我估計最後可用的人,能有個四五千,我就心滿意足了。”
雷落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從兩萬變成四五千?這位爵爺,看著斯文俊朗,真是比我狠辣的多,難怪會和紇幹承基做朋友,臭味相投啊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