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有道苦笑搖頭:“愚蠢啊,這等時候,還能瞻前顧後麼?孤注一擲,未必不能亂中取勝啊!”
他扭頭向青華山大營望去,雪似乎更大了,遠處白茫茫一片。
蘇有道凝視片刻,又轉向李魚:“我有退路,但那不是我想走的路。我的路,只有這一條了!”
蘇有道對那倖存的一名侍衛道:“攔住他!”說完,便邁著沉穩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走去。那名侍衛立即拔刀,對李魚虎視耽耽。李魚輕輕搖頭,對著蘇有道的背影大喊道:“先生,已經遲了!”
蘇有道沒有回頭,只是挾著傘,一步一個腳印:“大丈夫在世,便當以天地為鼎爐,以眾生為薪禾,幹一個轟轟烈烈,做出一番大事業來!若不能轟轟烈烈而生,便轟轟烈烈而死,又如何?”
風雪中,蘇有道的身影一步步走遠,背後,只留下筆直的、深深的一串腳印。
李魚沒有理會那持刀侍衛,只是凝視著蘇有道挺拔的背影。
山坡上,李績凝視著山下,沉聲吩咐:“準備進攻!”
“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響起,李績的大軍開始調動起來。
半個時辰快過去了,現在明顯又有太子的說客趕來,李績必須在侯君集的心理上再壓一副擔子。提防李績因為這位說客的到來,再度改變主意。
“來人止步!止步!”
青華山,一片皚皚之中,忽然傳出聲嘶力竭的喊叫聲。
山上的李績軍之所以沒有大隊人馬下來,就是因為此處已在青華山守軍的弩箭射程之內。這邊發生的事情,雖說營中的人聽不清說話,卻也已經看明白了,但他們喊出的卻是“止步!”
顯然,侯君集已有決斷,他不想再和太子的人有所接觸。
曾經信誓旦旦,如今若叫太子的人到了當面,未免心愧顏慚。
蘇有道聽到了,但腳下既未停下,也未加快,仍舊穩穩地一步步向前走著。他必須做最後的努力,其實他已知道,就算侯君集能被他說動,這時也沒機會改天換日了。
但……若就這麼偃旗息鼓,他不服!
而且,如果侯君集這廂轟轟烈烈作上一場,太子的處境反而會更好一些,很可能因此得保性命。而這場謀亂若是悄然而滅,太子的下場就唯有一死了。
矛盾麼?政治就是這麼的奇怪。齊王李佑也是反了,如果他早早接受皇帝書信的勸撫,進京投降,必能保下一命。可他偏要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回頭,那就只好讓他死了。
而李承乾不行。
他是太子!
他是繼李佑之後接踵造反的。
這層身份,這個先後,就註定了他沒有活路。
悄無聲息,是死!轟轟烈烈,也是死!
但轟轟烈烈,可以天下與聞。蘇有道為太子爭取的,就是這個天下!
天下之大,難保不會出現什麼變數。
如果長安城下一場血戰,必能驚動宇內,那時候皇帝需要考慮的就太多了,天下賢達中,也未必就沒有人為了成全皇帝的父子之道,出面保下太子。
所以,蘇有道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憑著他所掌握的,活得非常好。
但他寧願選擇這條死路,只為太子求一條很渺茫的生路。
只要能讓他走進青華山,他就有把握說服侯君集。
該說什麼,他已打好腹稿。
“立即止步!否則放箭啦!”
營中傳出聲嘶力竭的大喊,但蘇有道不為所動。
他在賭,賭侯君集猶未決定,那他就不會放箭。
營中箭樓上,侯君集正肅立著,望著遠處白皚皚一片中那個漸行漸近的人影。
“將軍,你看!”
旁邊的將領突然指著一個方向,緊張地喊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