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皓和李仲軒兩兄弟都在西市署跟著李魚做過一陣子代市丞了,那些附庸於西市署的人,尤其是原道德坊勾欄院的人,與他們接觸已久,人孰無情?想到一旦靠山離開,那些人必然受到的打壓,兩兄弟不禁沉默了。
李魚輕嘆道:“我知道,你們胡鬧也罷,不懂江湖規矩也罷,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們是隴右李家的人,除非把這天捅出一個窟窿來,否則根本不擔心退路,所以,你們所經所歷的一切,在你們眼中,都不外乎一個遊戲。但你們可知道,你們的一個遊戲,旁人是要用命來玩的?”
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耷拉下了腦袋。
李魚長長地籲了口氣,道:“算了,也不用過於沮喪。你讓那些人各自為戰,我想,他們也玩不出什麼大花樣來,雖然不至於重創對手,相信他們的死傷也不大。等我出去,再重新組織吧,到時候,你們哥倆兒可千萬別胡來了。”
“哦!”
李家這對寶貝,在他們爹面前都沒這麼乖巧過,他們聽話地點了點頭。這副乖寶寶模樣,要是叫那位正在家裡翹首企盼兩個寶貝兒子考個狀元榜眼探花一類的身份回來的李老爹看見,準保羨慕嫉妒恨,五味叢生。
沒錯!
李老爹想的不是考個進士就算完,他想的真是考狀元,實在不濟也得是個探花。
孩子總是自己的好,李老爹眼裡,一對寶貝兒子除了頑皮了些,那真是天姿聰穎,學富五車,這樣資質絕佳的少年,如果不能高中,那一定是朝無伯樂,不識珍珠啊!
天色,漸漸地亮了。
內疚懊惱了大概有一盞茶功夫的李氏兄弟睡的仍香。
兩個人本來是並頭兒睡的,此時李仲軒已經整個兒轉了個個兒,頭已枕到了原來腳的位置,大腳丫子就戳在哥哥的鼻子底下。
李魚蜷縮在另一角,背身向著柵欄睡著,僥幸沒有受到這哥倆兒不老實的睡姿荼毒。
“嗵!嗵!嗵!”
威嚴肅穆的鼓聲響起,震得人心尖尖兒顫悠。
“這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
李伯皓咆哮一聲坐了起來,抓起“枕頭”就想扔,猛然發現自己睡在班房裡,手裡抓的是半塊青磚,這才省起自己被拘留了。
李魚和李仲轉也醒了過來,就見一隊隊步快、馬快,衣裝整齊,人人佩刀,神色嚴肅地從班房外跑過去。人群絡繹不絕,也不曉得究竟有多少人。
李氏兄弟頓生好奇,連忙跑到柵欄邊兒,側著腦袋向外瞧著。
就見無數捕快院中站定,伴著鼓聲,何善光冠帶齊整,領著縣丞和法曹參軍,臉色鐵青、腳步匆匆地往外走,經過他們旁邊時,都沒往裡邊看上一眼。
何縣尊在階上站定,用力一揮手:“馬上去西市!封鎖所有門戶,今日閉市,快快快!”
眾捕快立即向外就走,何縣尊站在廊下,高聲喝道:“備馬!快備馬!”
一個衙役剛剛飛奔而去,又有一個衙役飛奔而來:“縣尊,金吾衛、巡使、街使發函來……”
“叫他們西市裡見!”
何善光一言打斷,又命令一個衙役道:“調西市左近各坊武侯鋪、不良人前往西市維持秩序,各捕虞侯守在外面,閑雜人等,既不許進,也不許出!”
“遵命!”
那衙役忙不疊跑去。
“呂縣丞,你往京兆府、刑部、大理寺、察院,分別一行,且先安撫住他們!”
唐朝的縣丞通常沒什麼實權,但關鍵時刻卻是背黑鍋的最佳人選,所以何縣令臉色鐵青,那位呂縣丞的臉色都青的發黑了。他一言不發,只是用力點了點頭!
這時有人牽了三匹馬來,何縣令和縣丞、法曹參軍立即快步走過去,扳鞍上馬,瘋也似地往前堂沖去。
“出事了出事了,一定出大事了!”
李仲軒興奮起來,眉飛色舞地扭頭向李魚報告,瞧見李魚沉著臉色,馬上壓住快要跳起來的眉毛,一副臊眉搭眼的倒黴樣兒。
李魚慢慢站了起來,走到柵欄邊,雙手握住了柵欄,看著空空如寂的天井庭院,心中只想:“西市,究竟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