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頭昏沉沉地跟著兩個俏麗可愛的小丫環踱出院子,馬上就嗅到了撲鼻的酒氣,喧嘩的笑鬧聲。
一見李魚出來,這些正在二進院落裡吃酒的人登時圍了上來。
在二進院落裡吃酒的,都是寨中長者和飛龍戰士,兩個小丫環馬上張開雙臂,像玩老鷹捉小雞兒似的把李魚護在身後,好說歹說,反複重申老爺請大把式去後宅,這才勸退了熱情的眾人,護著李魚趕到後院。
陽光正好,高高的院牆又擋風,後院院子裡,此時竟也支起了幾十張桌子,桌子都是那種矮小的小方桌,一張張拼起來,排成長排,桌子兩邊兒有釘了厚羊皮的木蒲團,跪坐其上,飲酒吃菜。
反正院子寬敞,大鍋就架在每兩排的桌子中間,每隔四張桌子中間支一口大鍋,鍋下方挖了灶坑,吊起的大鐵鍋中肉塊兒翻滾,肉香撲鼻。
李魚剛一露面,有那眼尖的立即大喊一聲:“大把式來了!”
全場喧笑立即停下,緊接著,呼啦啦站起一片,哪怕是從上午就在這喝,已經喝得站不穩當的漢子,也是一臉努力在站直、站穩的表情。
這些人,全是此番隨同李魚前往雙龍鎮的戰士,還有因為傷殘,早已從飛龍隊退下來的站士,龍家寨對活著的飛龍戰士待遇優渥,對死去的飛龍戰士的家人、對傷殘的飛龍戰士本人,同樣照顧的無微不至。
這也是高傷亡率的飛龍隊,始終有符合條件的勇士願意加入的原因之一。
如此隆重的禮遇,頓時讓李魚呆在那裡。雖說他一直想著要盡快離開,但是眼見眾人親近、友善的目光,那是真對他掏了心窩子啊,李魚還是忍不住一陣激動。
李魚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下意識地抬起手,向所有肅立的、搖晃著想要肅立的一張張通紅的面孔拱了拱手。
不料他只一拱手,這些人就不約而同地,彷彿有人司儀喝喊著一般,齊刷刷地端起了酒碗,遙遙向他一敬,一飲而盡。
就只這一敬,李魚只覺得血氣向上一湧,直沖雙瞳。
就只這一敬,他覺得,自己無論為他們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率領他們出生入死,是這世上最快意的一件事。
“哈哈哈哈,快!快請咱們的大功臣進來!”
龍大當家的站在屋簷下,拋須大笑。
客廳裡還擺了一桌,門兒全開著,門外門裡的人彼此都看得見。
李魚一眼望去,就看到了穩穩站在那裡,雄獅般魁偉的龍大當家,緊接著就看到客廳裡邊有幾個人,其中有的李魚認識,包括寨子裡負責收購皮子的大管事,負責聯系售貨的大管事,負責採買的大管事,還有山西大商人常書欣。
其他幾人他不認識,不過看穿著,應該是與龍家寨關系密切的馬邑州的幾位大商賈。更叫人意外的是,龍作作也在座,李魚先是一奇,但旋即就明白了。
龍作作雖然是女兒身,但她可是龍寨主唯一的後人,就算將來招婿入贅,真正的主事人也是她。作為龍家未來的當家人,拋頭露面、待人接物也就理所當然了,何況此番送貨,她也在其中。
李魚向院中眾飛龍兄弟點點頭,微笑示意了一下,便向客廳中走去。
龍大當家站在廳門口,等他到了,與他把臂而入,笑道:“來來來!坐這裡,坐老夫身邊!”
廳內,左右各有兩排長案,正中間正上方,有一張橫幾,龍大當家的位置毫無疑問,就在上首正中位置,他的左手邊正坐著他的女兒龍作作,而右手邊那張位置卻空著,不用問,就是給李魚留的。
李魚隨著龍大當家走過去,禮貌地向在座的認識的、不認識的頭麵人物們含笑點頭示意。
忽然,他覺得旁邊有人,目光一看,臉上的笑容頓時冷下來。
鐵無環正站在那裡,站在門邊一根廳柱與門戶之間。
他上時沒有赤著雙腳,也沒有光著脊樑,足踝上也沒有拴著鐵鏈,但他畢竟是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此番前往雙龍鎮,他出力甚巨,他和每一個飛龍戰士一樣,一樣地出生入死,一樣地去不知歸時,可是,在所有人慶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時,他卻只能站在那裡,彷彿一根無知無識的木頭。
他沒有看向李魚,他只是一個奴隸,從回歸的那一刻起,他就又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奴隸,遺忘掉一些事,心裡就會少些波瀾,少一些痛苦,所以,他站在那裡,彷彿真的無知無識。
李魚沒有說什麼,只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被龍大當家握著手,轉到正位,請他在一旁坐下。
龍大當家跪坐下去,豁然大笑:“各位,這位就是我龍家寨的大把式!從今兒個起,他就是我們龍家寨飛龍隊的大主事了!哈哈……”
龍大當家捋著鬍子,大聲道:“這一回前往雙龍鎮的經過,源源本本,我都已經知道了!李大主事,有勇、有智、有謀,智勇雙全,忠肝義膽!我龍傲天,喜歡!這孩子,很有老夫當年的風範吶!”
龍大當家的轉向李魚,沉聲道:“有功,就得賞!今兒,當著各位好朋友的面,李大主事,說吧,你想要什麼,只要老夫拿得出來,就會給你,絕不失言!”
這句話,滿院子的飛龍戰士自然聽見了,所有人都往客廳裡看來,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在李魚身上,又齊刷刷地移到龍作作身上。
龍大小姐一雙好看的眉頓時豎了起來:“這些混蛋,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