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京城裡的新鮮事……”那老頭似是有些為難。
周圍立刻有人七嘴八舌地道:“那自然是蕭家的事最新鮮了!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皇帝居然忍到現在才對蕭家下手,也算是仁慈聖明的了!”
這句話罵得也太明白了些,眾人一時不敢多話。
有膽小怕事的人忙勸道:“朝廷的事,豈是咱們老百姓可以議論的?咱們就別為難這位老先生了……”
那老頭忙笑道:“這倒算不上為難,如今蕭家的事情街知巷聞,我們這些人成日走街串巷,知道的原比眾人多些,說給大家聽聽,做個樂子也無妨!”
“表姐,菜都涼了,你還不吃飯麼?”趙念兒終於明白了柳清竹來這裡吃飯的意圖,心中有些擔憂,忙過來拉柳清竹的手。
“我不餓,你先吃吧。”柳清竹靠著欄杆,心不在焉地推開她。
趙念兒後悔今日跟她出來,卻拿她毫無辦法。
只聽下面那老頭嘆道:“說起這蕭家,真是讓人唏噓……照理說,做到國公爺,也算是位極人臣了,可是現在的這位齊國公他是從頭至尾沒有過一天好日子,年紀輕輕就為了一封不知是真是假的書信被姓葉的挾制著,做了許多身不由己的事……”
原來書信的事,也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柳清竹聽到眾人對蕭家似乎還是同情的多,心中說不出是悲是喜。
趙念兒勸了好幾遍,柳清竹只得坐回桌旁,邊吃邊聽。
等到那老頭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清楚,一頓飯也吃得差不多了。
趙念兒拉著柳清竹的手笑道:“這家飯莊的菜還真不錯!我這會兒又有了些力氣,表姐,咱們再出去逛逛吧,我還沒有吃到你說的那家京城第一的冰糖葫蘆呢!”
柳清竹掙脫她的手,緩緩搖頭。
那老頭說到得意處,搖頭晃腦地道:“聖天子下了旨,誰敢怠慢?那有司衙門裡的人如狼如虎,蜂擁沖進蕭家,便把那數百間房屋上千件箱籠都上了封條,男男女女家人內眷幾百口人個個像殺豬似的拖了出來,一股腦兒丟進大獄裡去,針紮鞭打夾棍長板,七十二般刑具一一試過,想問什麼問不出來?可憐蕭家那些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們,此番只落得一個皮開肉綻,有苦說不出……”
柳清竹的手緩緩地攥緊了欄杆。
趙念兒擔憂地走過來,從後面抱住了她的手臂:“表姐,別亂想了,說書的人知道什麼?他不過是胡言亂語幾句,騙幾個銅板罷了!”
柳清竹也知道她說得在理,可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這些日子瘋玩瘋鬧,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白日裡不願想、不敢想的事,總是會不期然地侵擾著她,夢裡夢外,一樣的血色暗沉。
做京兆尹的舅父已經躲了她很多天,她猜也猜得到蕭家的情形比她想象的要嚴重一些,卻並沒想到會嚴重到下大獄上刑的地步。
看來皇帝是真的不肯給蕭家留一絲顏面了。若是真的要趕盡殺絕……
她或許可以獨善其身,但若是真的不管不問,今後的她能夠安心嗎?
離開蕭家已有半年,但她的心裡,始終只當她自己是蕭家人。
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柳清竹抗拒過,但沒什麼用。四年時間,她的心裡早已打上了蕭家的烙印, 斬不斷、抹不掉。
蕭家若是出了事,她不能活的。
她該與蕭家共存亡。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這些日子以來,無時無刻不在煎熬著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