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竹忽然有些想笑:她究竟是將自己的一生,託付給了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不止蕭潛,在場所有人都因為如畫的這一句話而大驚失色,看向柳清竹的時候,更添了幾分猜測和鄙夷。
大太太的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大聲向丫頭喝道:“把那個小雜種給我帶上來!”
聽到這一聲吩咐,柳清竹再也無法維持從容的假象。
珍兒低低地應了一聲,轉身去內室抱了婉兒出來,遲疑了一下,並沒有在大太太身邊停留,卻將婉兒抱到了柳清竹的面前。
“娘……”
婉兒似乎哭過,眼睛紅紅的。看見柳清竹被綁著,她似乎有些迷惑,本能地伸出兩條細細的小胳膊,搖搖晃晃地向母親撲過來。
柳清竹雙臂不得自由,沒有辦法俯身擁抱女兒。她想了一想,只好緩緩地跪下來,含淚笑著讓那雙軟軟的小手抱住了自己。
“孩子,母親無能,讓你受委屈了。”她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地說。
老太太曾經透過素心囑咐過她,只要忍得下委屈,就沒有過不了的坎。
柳清竹平生受過很多委屈,每次都是默默地咬牙忍著,最後也都熬過來了。所以她相信這一次自己仍然一定可以撐過去。
耳邊聽著一片嘁嘁喳喳的低語和嘲諷,她在心裡對自己說,將來若有出頭之日,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定當百倍奉還!
“你自己選吧,是現在坦白交代,還是明日到祠堂裡面去受刑?”大太太面色陰沉,威嚴地道。
婉蓁的小手緊緊抓著柳清竹的衣襟,轉過頭來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眾人,神情茫然而無辜:“祖母,什麼是‘受刑’?”
大太太的臉色僵了一僵,竟不敢與那雙毫無雜質的眼睛對視。
鵲兒叩首哭道:“太太,奶奶遭人惡意陷害,已是不白之冤,您怎麼可以縱容她們連您的親孫女都不放過?您為何一定要跟她們一起逼迫奶奶承認莫須有的罪名?您今日便是冤死了奶奶,對國公府而言也不過是小事一樁,可您若是連小小姐的身份都要質疑,傳到外面去讓爺如何做人?國公爺的世子若成為天下人眼中的笑話,對您又有什麼好處?”
蕭潛詫異地抬起頭來,看看哭得淚痕縱橫的鵲兒,再看看面色陰沉、神態威嚴的大太太,忽然心中一動,若有所悟。
如畫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漫不經心地笑問道:“難道糊裡糊塗地替別人養著孽種,就可以有臉見人了?”
“這麼說,你們不僅僅是要害我、害我的女兒,更是要害得大少爺在京城之中、甚至在全天下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來!這才是你們真正的目的,是嗎?”柳清竹忽然冷笑著插了進來。
大太太冷冷地剜瞭如畫一眼,後者臉色大變,瑟縮著垂下頭去。
“弟妹,聽說你家澈兒和源兒在一處讀書,是嗎?”二太太忽然側過身去,向身旁的三太太問了一個跟眼前的場景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卻偏偏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清楚地聽到。
三太太訥訥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是在一處讀書。只是源兒聰明靈秀,我家澈兒萬萬不及。”
二太太微笑道:“那也罷了。咱們二房三房終究是旁支,叫孩子們學一些微末本領,今後能守住一點産業,不愁溫飽就是了。不像源兒是長房的血脈,他將來可是要幫著大少爺接管這國公府偌大家業的!”
大太太的神情越發冷了。二太太卻仍是面帶微笑,只裝著看不見。
傾墨忽然俯身在蕭潛耳邊,壓低了聲音道:“二太太這番話,似乎意有所指……”
蕭潛搖了搖頭,止住他不許再說。
大太太竭力裝著若無其事,威嚴地訓斥鵲兒道:“我念你護主心切,再三容忍,卻不是說國公府裡就沒了規矩!你既自己不肯尊重,就隨著你主子一起跪到祠堂去吧!珠兒,你去跟三叔祖說,請他老人家明日開祠堂,嚴審這個敗壞家風的淫婦!”
“母親……”蕭潛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向大太太急喚一聲。傾墨更是利索地沖出去攔住了珠兒的去路。
大太太轉過臉來,換上一副慈祥的面孔:“潛兒,你是我從小帶大的,我待你如何,你心裡可有數?”
蕭潛低下頭,硬邦邦地道:“母親待兒子一如親生,兒子也一直視母親如生母。”
“那就好,”大太太微笑道,“我只怕你聽了旁人的挑唆,刻意與我生分了。在我心裡,你與源兒一般都是我親生之子,我自然是巴望著你好的。當年替你娶了這一房媳婦,鬧出這麼多事來,是為孃的對不住你。等明兒過了祠堂,把這個麻煩解決了,娘再託人替你另尋一門好親事,歡歡喜喜地把日子過起來,旁人誰敢說咱們什麼不成?”
蕭潛忽然起身走到廳堂中央,在柳清竹身旁跪下,沉聲道:“當年娶清兒為妻,是兒子自己的主意,兒子至今從未後悔過。清兒為人如何,沒有人會比兒子更清楚,她絕非輕浮放浪之人!母親為正家風,輕信小人讒言,兒子雖不敢責怨,卻不希望類似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母親看到的所謂‘證據’,無一不是漏洞百出,兒子不能相信,也請母親嚴查此事,莫要被小人矇蔽了雙眼,平白替國公府招來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