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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茹舟車勞頓地從法國趕回來,回到家,便見到寧祖懷一個人坐在客廳裡面,當時已經過了晚七點,除了路上星點的路燈,別墅裡面漆黑一片,家裡一盞燈都沒有開,常茹按了半天門鈴也不見保姆來開門,便以為家裡沒人,從包裡翻出了別墅鑰匙,推開門乍一見到客廳裡的寧祖懷,著實嚇了一跳,拍著心口的位置驚魂未定地說道:
“原來你在呢?”
話音落,不見寧祖懷回應,常茹也未覺得不對勁,轉身開啟了客廳的燈,轉而彎腰換了鞋子,將行李箱拖進了客廳,說道:“怎麼不開燈,阿姨去哪裡了,飯吃了嗎?”
寧祖懷此時抬起頭看了一眼常茹,說道:“坐吧,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說什麼?”
常茹走到寧祖懷身旁,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放在茶幾上喝了一半的酒,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喝酒了?醫生不是不讓你喝的嗎?”
說著,常茹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說道:“看你的樣子肯定還沒吃飯,阿姨去哪裡了,怎麼能讓你空腹喝酒?算了,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一點墊吧一下肚子吧,下餃子吧,餃子行嗎?”
常茹一邊說著,一邊便徑直奔到了廚房,根本不等寧祖懷回答,很快,廚房便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餃子是速凍的,從冰箱裡拿出來,放進燒開的水裡面,十分鐘左右便都熟了,常茹將餃子盛了兩碗,倒了涼碟醬油醋,擺到餐桌上,對著寧祖懷說道:
“過來吃吧。”
餃子的香味很快便彌漫了整個餐廳,常茹吃了一個餃子,韭菜豬肉餡的餃子,鹹淡適中,吃完了一個,還不見寧祖懷出現,遂放下筷子走到客廳,果然見寧祖懷還坐在沙發上,紋絲未動,常茹走過去,在寧祖懷身邊站定,雙手搭上他的肩膀說道:
“怎麼了,餃子已經好了,快去吃吧。”
“常茹。”
寧祖懷拉下常茹的一隻手,背對著常茹,令她看不見他此刻臉上的神情,只是語氣無端地變成滄桑的模樣,令常茹心下咯噔了一下,她問寧祖懷:
“怎麼了,你的嗓子聽起來有些啞了,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因為喝了酒?”
寧祖懷搖了搖頭,只說:“我們談談吧。”
從常茹一進門的時候,寧祖懷便對她說“我們談談”,談什麼?老夫老妻常年生活在一個屋簷之下,平時有什麼話是不能相互說的?為何非要弄成這樣嚴肅的場面,正經危坐地在家裡等著隔山跨海趕回家的人,連喘一口氣的時間都不捨得給,非要拉著她談一談?
常茹心底只覺得有個不太妙的苗頭,但是說不出來又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只能依言在寧祖懷對面坐了下來,客廳裡的水晶燈非常亮堂,將整個客廳裡的空間照得猶如白晝,許是因為寧祖懷恰好坐在了水晶燈的正下方,所謂燈下黑,使得他的整張臉看起來晦暗不明,令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常茹問:“你要和我談什麼?”
寧祖懷從衣服兜裡拿出了那一張從老宅拿回來的醫院死亡證明,泛黃的紙頁發出腐朽的古舊味道,等到常茹看清了寧祖懷手裡拿著的東西之後,原本平靜的神情,突然變得微微猙獰了起來。
她指著寧祖懷手裡的醫院死亡證明,說道:“這個東西不是老早就丟了嗎?”
寧祖懷搖了搖頭:“沒有丟,我放在了你的梳妝櫃裡。”
梳妝櫃?常茹根本沒想到寧祖懷說的梳妝櫃,是老宅的那個梳妝櫃,只以為是自己在這個別墅裡的梳妝櫃,說道:“不可能,梳妝櫃裡放了些什麼東西,我怎麼可能不清楚,根本就沒有這個東西。”
寧祖懷並不想要同常茹爭論這張醫院死亡證明究竟是不是他從梳妝櫃裡找出來,或者是從哪個梳妝櫃裡找出來,他只是將這張醫院死亡證明放在茶幾上,而後對常茹問道:“當年,何秋與寧唯,真的都死了嗎?”
當年的那場車禍,究竟是怎麼回事,兩個人,真的都死了嗎?
常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寧祖懷放在茶幾上的那張醫院死亡證明,這張證明書,當年就是她親自將這張東西交到了寧祖懷的手中,也是她親口將何秋與寧唯的死訊告訴了寧祖懷。
當年寧祖懷趕回周渡村的時候,已經是在車禍之後的一個月,只來得及看到村裡給何秋與寧唯修造的墳墓,一大一小,孤零零地佇立在山頭,寧祖懷匆匆趕回,又狼狽而歸,他在那一大一小的墳包前面坐了整整一日夜,手裡拿著村幹部轉交給他的何秋的遺物,以及對於車禍後續處理的相關通知。
寧祖懷甚至沒敢回到曾經住了許多年的家,將遺物統統留在了那座墳前,逃似的離開,從此以後,就將過去的那些歲月與人,統統抹殺在了記憶裡面,他以為自己不去想,就能夠當作這些東西從來不存在過。
對於何秋與寧唯而言,寧祖懷從來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
對於寧祖懷而言,他也不敢承認自己曾經是何秋的丈夫,是寧唯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