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盛非凡起碼會請個護工或者保姆來幫忙照料我,哪裡想到他壓根沒這個打算。
他仍舊把我帶回了百安居,司機放好東西,臨走前問他:“晚點需要來接您回家嗎?”他想也沒想地就回答:“我最近都在這邊住,你回去,有事我會打你電話!”
我這才知道他原來已經搬家了。也是,堂堂志高集團的董事長,怎麼能一直住在這種小地方。
好在即使他已經不在這住了,房子裡的一切擺設都沒有什麼更改變化。
我心裡莫名而起的欣慰讓我又覺得諷刺,即使房子不變又怎麼樣,人早已經不是原來那個!
盛非凡對許媽允諾的好好照顧我其實就是放任我不管,他除了照看我的三餐,監督我按時吃藥,其他時間總任由我癱在床上不聞不問。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每天要接無數電話,要對著電腦處理無處郵件,要常常跟公司的高管開網路會議……
我不奢想他是因為愛我,所以才這麼做,雖然也極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但其實更樂得他對我不聞不問。
只是人有三急,在醫院時我想上個洗手間,還有許媽或者護工幫著搭把手,在他這,他不聞不問,我又不肯求助於他,只能自己掙紮著下床,拄著柺棍艱難移動。
漸漸的,我活動的空間從臥室到洗手間的距離變成了偶爾也到飄窗那坐著發發呆,偶爾也會趁盛非凡外出的間隙挪到客廳看會電視。
許媽來百安居看過我兩次,對我的狀態尚算安慰,只是始終不肯答應接我回家。
第三回她來的時候我便有些悻悻的,她最終忍不住我的冷眼相對,說漏了嘴:“太太一直埋怨是你不懂事氣得先生病情惡化,你要是回去了,兩個人只怕都不能安生!”
我這才知道原來餘阿姨在我住院時一面都不露不僅僅是因為她身體也不好,而是她怨我恨我怪我……
我連眼淚都彷彿幹了,只能咬著嘴唇自嘲地笑。
許媽嘆著氣安慰我:“你也別難過,太太也是一時傷心想不開,你好好養傷,先生不在了,家卻不能散,公司那邊也有很多事等著你做呢!”
可是哪裡還有家呢,老爸不在了,我也徹底無家可歸了!
一線日光透過窗欞的縫隙照進來,映進我眼睛裡,刺得我幾欲流下眼淚來。
許媽走後很久,我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窩在飄窗上,看著天邊的殘陽終於在高樓大廈之間墜落下去,最後消失不見。
天色昏暗下來,房間裡沒有開燈,窗外的街市有路燈次第亮起,對面的樓房也有燈光接連開啟,是再尋常不過的萬家燈火齊明的入夜時分,我卻再沒有家了!
我茫然無措地看著眼前的燈海,只覺得冷,冷得心一寸一寸地凍成冰塊。
外面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然後聲音在門口頓住,盛非凡的聲音卻沒有如我意料之中一樣響起,他似乎怔了片刻,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我旁邊,聲音極低地問我:“你在幹什麼?”
彷彿還帶著微弱顫音。
我抬眼看著他,他臉上映著外面照進來的霓虹燈的光,眼睛裡裹著厚厚的濃霧,一邊突然伸手緊緊扣住我的手臂,一邊極壓抑隱忍的低沉著嗓音問我:“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的怒氣來得莫名其妙,我沒有心情同他糾纏不清,只試著動了動被他握得隱隱作痛的手,他卻突然使力把我拉近,微一俯身,灼熱的吻就這麼滾燙地印到我唇上。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吻弄得有點發怔,根本想不到反抗,他也壓根容不得我抗拒,蠻橫無理、攻城掠地,唇齒間全是他清冽的氣息,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和隱忍至深的怒氣。
夜風穿過洞開的窗欞掠過我的頭發,帶來清醒的涼意,我這才恍然明白盛非凡的怒氣緣何而來。
他竟以為我想做傻事!
我只覺得想笑,眉梢眼角俱是諷刺。
盛非凡終於從我嘴唇上離開,卻仍牢牢攥著我的手腕,伸手關了窗子,目光卻牢牢鎖著我:“想死?你以為死能解決什麼?你以為你爸會很高興看到你這樣頹廢墮落無藥可救的樣子?”
他臉上勃發的怒意令我覺得一陣痛快,攢足了笑意回答他:“您不是很願意看嗎?您不是就等著看我怎麼感受你曾經受過的罪嘗過的痛嗎?”
雖然是詰問,我卻將語氣放得極輕極柔。
盛非凡果然被我激得更惱:“你這就覺得痛了?你痛的時候還有熟悉的人陪著你安慰你!”他目光如炬地看著我,“而我呢,我當時身在異鄉,我連有沒有人幫我媽收屍我都不知道!”
“所以就非逼得我也不能見我爸最後一面?”我終於裝不下去,眼帶譏諷地看著他,“那您現在滿意了嗎?我即使沒有出國也照樣連我爸最後一面都見不著,我沒有辦法送他最後一程,我甚至連他死了都不知道!這樣您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