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擇宇望著臺下,那個長相清純的女生,她明明生得那樣無辜,可眼裡卻有那樣堅毅的光芒,像能窺探人心最深處的秘密,又像是毒蛇的芯,帶著危險的氣息,他輕輕皺起眉頭,笑容不變,因為還站在臺上,所以他謙虛地說,“我不是,冠軍是屬於大家的……”
“你當然不是冠軍了。”始料未及,宋小檁的嘴角上揚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因為你犯規了啊,你故意撞段易丞,讓他投偏了球,因為他受傷了,所以後面發揮失常,你才僥倖能贏,不是嗎?”
“你說什麼?僥倖?”林擇宇的臉一瞬黑了下來,這個詞於他而言,是莫大的屈辱。
她沒有任何退步,態度堅決,“難道不是嗎?裁判的眼睛瞎了,觀眾的眼睛也跟著瞎了,可我沒有瞎,我的兩隻眼睛清清楚楚地看見你就是故意撞人了,這不是犯規不然是什麼?你沒有資格站在這裡演講你的奪冠感言,因為這個冠軍根本就不屬於你,是你偷來的!”
“所以,你是小偷嗎?”一字一句,猶如殺人,且誅心。
林擇宇那樣一張帥氣的臉,頭一次變得有些扭曲,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從小到大,他要什麼便有什麼,哪怕他要天上的月亮,林家的人就要把月亮摘下來給他,呼風喚雨是他與生俱來的本事,他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人聲鼎沸,他是活在所有人豔羨的目光中,情書、禮物、女孩子們的告白……從來沒斷過,他更是被德高望重的教授譽為十年難遇的數學天才,他獲過無上的榮耀……可偏偏他在她的眼裡,卻是如此的骯髒與不堪。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我講話,你是不想活了嗎?”他也懶得裝那副謙虛有禮的樣子了,他骨子裡本就流淌著一股唯我獨尊的血液,他討厭一身窮酸氣的人、也討厭愚蠢無知的人類,他自認為這些人就不配與他站在一起,甚至不配與他呼吸共同的空氣。
體育館裡早已沸騰了,尖叫的、起鬨的、議論紛紛的、看好戲的……應有盡有,個個像掙脫了牢籠的野獸一樣,虎視眈眈。
這下,事情可鬧大了。
幾個保安想把宋小檁拉出去,李主任卻突然從看臺上衝下來,“視死如歸”地將她攔在身後,大喊:“那他媽是陸家的人!!!”
或許,是出於段易丞幫他漲了三倍工資的原因,他難得有良心地說:“剛才林同學確實撞了我們班的段同學,為了公平起見,應該罰球。”
出頭鳥有了,漸漸,稀稀拉拉有了附和的聲音。
林擇宇臉色難看,他不屑一笑,“行啊,那就罰球。”
“罰球?”宋小檁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哦,剛剛大家的眼睛都瞎了,現在卻不瞎了?可這個人都上臺發表感言了,如果不是我的出現,這會獎盃早就在他手上了吧。這樣一個不堪的比賽,就算段易丞進球了,就算奪了冠軍,又有什麼意義呢?”
早就沒有意義了。
她竟然是懂得段易丞,她懂他的熱愛是清清白白的。
可這場比賽,早就不清白了,一切都不值得了。
角落裡的段易丞,眶裡驀然盛滿了熱淚,於黑暗之中的縫隙裡照進了一束耀眼的光,除了媽媽、小姑,這世上無人再愛他。
他是飛揚的、偏執的、張狂的、暴戾的、冷血的……可在球投偏了的那一刻,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稜角,他只是熱愛一件事,並想把一件事做得完美來贏得被承認、被尊重,但終究事與願違,他始終是被眾人孤立的存在。
教堂裡的白鴿,容不下枝頭的烏鴉。
而他偏偏就是這隻烏鴉。
可面前的姑娘,竟然義無反顧地站在他的身邊,為他撐起了一片天地,那種被人保護的感覺,儘管她是一個女生,但這一刻,他並不覺得有絲毫的羞恥,因為再無堅不摧的人,也會有疲憊的一天,也會喪失對一切執著的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