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的眼前閃過一幕幕的畫面,從六歲到十七歲的一年復一年,從被潑顏料水到可樂被倒了油漆的這些天受的所有委屈,以及那些深深藏在心底的自卑和抑鬱,最後,她想起了陸景衍,想到那個如同太陽一般耀眼的男人,他是她的此生所求,也是她追逐的信仰,但他可以屬於任何一個人,卻獨獨永遠不會屬於她……在無盡溺斃的深海里、在永無天日的萬丈深淵之中,她反反覆覆地醒來,又反反覆覆地死去……
最後的最後,她終於崩潰了,日日積壓的所有壞情緒也爆發了。
這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宋小檁站起來,趔趄地走向張思澤,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把用力掀了桌子。
當那整張桌子被掀翻時,玻璃碎裂的聲音伴著尖叫,格外的刺耳。
不過一瞬間的事,在場的人無一不愣住,連飯到了嘴邊都忘了吃。
空氣間,安靜了好久,張思澤率先回過神,雖然心裡有些虛,但還是憤憤地罵道“宋小檁,你他媽有病啊?”
話音剛落,她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那“啪”的一聲,響徹食堂。
所有人皆為震驚,面面相覷,但很快又換上了看戲的姿態。
這下可真是熱鬧了!
“你……你他媽敢打我?”張思澤捂著左半邊臉,實在是難以相信,他一個男的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女的給打了,這他媽不是羞辱嗎?
他心中的怒火騰騰燃燒,可面前的宋小檁竟有一種魚死網破的氣勢,讓他不禁發怵。
她雖比他矮了一個頭,可逼近他時,猶如千軍萬馬壓境而來,“張思澤,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是你跪下來求我放過你的?”
此言一出,周圍議論紛紛。
他眼看情況不對,便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乞求道“宋小檁,我們私下說……”
“怎麼?你現在終於知道害怕了?”宋小檁冷笑一聲,“可你肆意侮辱我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呢?”
她沒再看張思澤,而是面對著食堂裡的所有人,眼尾上揚的冷傲仿若開在冬日裡的水仙花,一顰一笑皆是諷刺,“今天,我就把話全說清楚了,我宋小檁從來都是清白的一個人,我不是張思澤的女朋友,更不是什麼小三,一切都是他的自導自演,相反……他在我的眼裡只是一坨屎,一坨惡臭到連蒼蠅都不願嗟的屎,他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的喜歡。”
頓時,周圍的人全都笑開了,獨獨張思澤臉色鐵青。
但下一秒,他們的笑意戛然而止。
“如果張思澤是一坨屎,那你們連屎都不如。”
她揚著頭,像折翼在陽光下的鳥,無助的,痛楚地顫抖著,可是聲音,卻輕而堅定,又像是凋零在風中一抹殘缺的花“因為你們又蠢又壞,你們的生活實在是無聊至極,所以巴不得每天能多死一個人,你們的快樂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和殺人犯無異,殺人犯需要用刀,而你們只需要用舌,輕飄飄的一句話說出來不痛不癢的,可日積月累,你們知道被孤立的那個人有多痛苦嗎?”
“你們當然不會知道,你們只會肆無忌憚地躲在鍵盤後面伸張自以為是的正義,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對別人指指點點,你們的生活到底是過得有多麼不如意,才要來在意別人的生活?離了別人,你們就會死,是嗎?”
混在人群中的許佳怡,聽得心疼極了“小檁……”
世界從來都是對立的,黑白兩色。
宋小檁彷彿一隻受傷瀕死的小兔子孤立無援地站在崖邊,而那一頭卻是如潮水般的,洶湧著毀滅一切、吞噬所有的慾望,她有些哽咽,“你們都說我愛慕虛榮、貪圖陸家的榮華富貴,可是……當年我們宋家在北城房地產中也佔有一席之地,我也曾是被捧在手掌心裡的小公主,可怎麼到了你們嘴裡就成了陸家養的一隻搖乞擺尾的狗?但我寧願宋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戶人家,我只要我的父母安康、外婆長壽……”
她不是剋星。
她不是。
她比誰都要愛這個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