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熙熙攘攘,卻並不見凌亂無序。
出入分流,行人排起長隊,隨隊伍前行,並不會與目的地相反的逆流人群混在一起,既高效又合情合理。
不管是維持秩序的十二連環塢幫眾,還是旅人對此都很滿意,這一點從他們輕鬆的神色所見無疑。
兩條長龍也似隊伍的管理模式已經頗為類似現代火車站檢票口的操作模式,算得上大名的創新了,或者說是十二連環塢這一幫派的創新?
李真想到這裡若有所思,看來武林勢力也不僅僅只懂得打打殺殺嘛。瞧瞧這碼頭,負責這一分舵的無疑還是個管理人才。
他又放大神識仔細觀察身著灰黑短打的青壯,竟然沒有從他們臉上看到戾氣、煞氣、殺氣,反倒個個神色輕鬆,不時露出微笑,對旅人禮貌有佳,遇到迷路甚至問路的人還會好脾氣地耐心解釋甚至指點。
這……這還是武林幫派中人嗎?比朝廷官吏還親民、還友好!
這樣的幫眾反倒更像員工,而不是打手!
新鮮的認知再一次打破了李真固有的觀念,他對這個幕後之人好奇心大增!
因著碼頭上並沒有人逆行,所以那種在人群中施展高妙功夫,哪怕擁擠不堪卻仍然能高效躲閃,不被他人沾身的誇張局面並沒有發生。
李真和花滿樓老老實實在十二連環塢幫眾的引導下排隊。
隊伍緩慢卻一直在前進。人聲鼎沸,兩人卻閉了嘴。
這一刻,李真有些感慨,感慨這或許並不是個武林勢力暴虐卻又彼此傾軋的武俠小世界,而是某個政通人和、百姓皆可安居樂業的大一統王朝。
然,轉念想到來時京杭大運河上被焚屍滅跡的官船及官眷,這樣的念頭瞬間消散。
感慨只是感慨,往往與事實謬以千里。
輕嘆了口氣,李真心裡悶悶地。他不是聖母,也不是白蓮花,但心中的善念長存。
哪怕會哀民生之多艱,卻也不會長太息以掩涕。
畢竟,太息、掩涕這些情緒的發洩遠不如隨手做些實事。
匡世濟民之心,哪個讀書人沒有過呢,要不然,後世也不會有那麼多憤青、憤中了不是?
花滿樓津津有味地看著碼頭上人頭攢動,將那些操著南腔北調的人同面孔結合起來,揣測著他們的性格。
有時還閉上眼睛,判斷若是隻聽聲音會不會弄錯,會不會錯得離譜,就像從前目盲的時候。
瞧瞧這位翹著蘭花指、留著兩撇八字鬍、胖胖的中年人,竟然是位員外,只聽腳步聲,還以為是個粗通拳腳的走鏢人。
再瞧瞧那位梳著圓髻的中年胖大媽,只聽其嬌滴滴的聲音,還以為是位二八嬌娘。
噢,邊上那位更離譜,明明是個羞答答的溫柔姑娘,一開口,竟然是公鴨嗓,不知道的以為是變聲期的少年呢。
呵,花滿樓一時間陷入了自我懷疑。
往常親友總說看他的行為舉止,完全看不出目盲,這……這是真的?
怎麼越想越覺得不靠譜?莫非是李兄常提到的那句話,“善意的謊言”?
想到這裡,他幽幽地嘆了口氣,再一次慶幸,慶幸自己的目盲治好了,復明了。
所以,或許該再次感謝身旁這位來歷神秘的“神醫”?
沒錯,神醫的來歷就是神秘。
花家花了大力氣都沒有查出這人的生平,似乎他突然出現在了姑蘇城。
若不是李真自己透露曾一路南下,沿途幫人治病,根本連這一點都不會了解。
當然嘍,即使知道這樣的事實,哪怕遣人北上調查,是否有這樣一位神醫,結果也不容樂觀。
因為每到一處確實曾有遊醫來過,且醫術精妙,但透過畫像詢問,這些人長得不是一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