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給你備嫁妝時,你才這麼點大。”
他比劃著榻邊矮几的高度,指尖撫過嫁衣上密匝匝的珍珠。
“你大哥連夜開庫房,非要把南海貢珠全綴上,說咱們路家的掌上明珠,合該……配著世上最好的東西。”
話尾淹沒在哽咽裡。
香凝從鏡中瞧見舅舅鬢間銀絲,鼻尖驀地發酸。
她母親雖然不在了,但是還有舅舅和大哥送親,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全福夫人忙打圓場:“吉時到,該梳頭了。”
烏木梳沾著桂花油劃過青絲,全福夫人念著:“一梳梳到尾,二梳……”
話音未落,梳齒卡在髮間,竟是生生斷作兩截。
“哎呀!”
一旁的碧桃見此情景,急得要哭。
這大喜的日子,可是不吉利。
全福夫人卻笑吟吟又取來新梳:“斷得好!這第二梳原該是'白髮齊眉',如今斷了舊梳,恰是辭別閨中之意。”
第三梳換成金鑲玉的並蒂蓮梳,全福夫人將曬乾的合歡花瓣悄悄藏進香凝髮間,外頭驟然炸響第一聲爆竹。
霞光漫過窗欞時,路江踩著滿地紅紙屑進來。
他今日著了絳紫錦袍,腰間蹀躞帶卻仍佩著短刀。
背妹妹上轎前,突然抓了把核桃塞進裴宴之手中。
“路家商行的新貨,妹夫嚐嚐?“
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滋味,話音未落,堅硬的核桃在他掌心碎成齏粉。
裴宴之一襲紅衣,金線繡並蒂蓮,銀絲勾比翼鳥,衣襬逶迤三寸餘,恰似潑翻胭脂盒浸透的晚霞。
看著路江這明晃晃的威脅,他輕聲說道:“多謝大哥好意。”
路江冷哼一聲,穩穩的揹著香凝起身。
把人送進花轎中,路江還叮囑了句。
不過總歸是離不開那幾句話,香凝一一應下,看著哥哥不捨的放下轎簾。
花轎起行時,香凝透過蓋頭下的縫隙,瞧見長街兩側懸滿路家商鋪的錦幡。
陪嫁的二十八口檀木箱敞開箱蓋,最上頭那箱碼著整整齊齊的房契地契。
第二箱金錠在日光下熔成流淌的蜜。
樁樁件件都是舅舅和大哥對她的心意。
花轎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前行,街旁百姓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裴宴之騎著高頭大馬,身姿挺拔,雖身著喜慶紅衣,卻依舊難掩那與生俱來的清貴氣質。
他時不時回頭望向花轎,眼神中滿是溫柔與期待。